夜如从天而降的黑色幕布,将大地裹了个严严实实,但武功城阵前却亮若白昼,交战双方都点起了数以万计的灯笼火把,照得城上城下通亮。
城墙下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破的云梯,几辆被火箭点燃的撞城车在城门附近猛烈地燃烧着,火光中一波勇悍的汉军敢死队正高举云梯和盾牌猛攻城垣。
金鼓齐鸣,杀声震天,拼命防守的赀胡军队以漫天飞舞的飞矢回敬潮水般涌来的汉军,抵近城墙的汉军饱受着滚油和石块的袭击,数不清的尸体形态各异,从营寨护墙前一直延伸到武功城下……
不断有遍体鳞伤的伤员被人从前面抬下来,惨呼着从出发一干高官们身边经过,文官们战战兢兢,武将们悚然变色,盖清带领着十几个身穿重甲的牙兵紧张地拿着盾牌亦步亦趋地跟护在楚枫身边,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危险。
在晃动的红灯笼指挥下,挥汗如雨的匠兵们奋力操作着各种攻城重武器,的脊梁上滚动着晶莹的汗珠。队正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号子,为自己的部属指示目标,协调动作。
“嘣嘣”。
五十门车弩接连不断地向武功城倾泻威力巨大的重型弩箭,三尺多长、粗如儿臂的铁羽弩箭一拨拨消失在夜幕中,有些就深深地插进了城墙,立刻被蚂蚁般向上攀爬的汉军敢死队当作了蹬踏的着力点;有些击穿了箭楼的外墙和房顶,引发瓦砾纷飞;有的落入赀胡兵士群中,血肉飞溅,造成一片可怕的杀伤……
城垛口刀光闪动,那是冲上城墙的汉军在和吐蕃士兵肉搏,形形色色的肢体像秋天的落叶一样从高高的城墙上飘落下来,双方战士都是如此勇猛凶悍,前面的尸体倒下去,后面的勇士接上来,每一轮交锋都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孙坚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汉军士兵正竭力按住一个挣扎的同伴,因滚油烫出的血泡在他们手指间迸裂,剧烈的疼痛使伤者发狂似的尖叫,已经露出少许白骨的手掌疯狂地抓挠着同伴的衣甲。
“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突然他的脸出现在同伴肩头,准确地说,那已经不是一张脸,只是一块缀满烂肉和血泡的破布,要不是肿胀的嘴唇发出含糊的叫喊,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一张人脸。
“嚓!”
喊声戛然而止,他的同伴手拄插入他身体的刀把,嚎啕大哭起来:“大哥,大哥。”
另一个士兵茫然地看看尸体,又茫然地看看自己满手的血迹,蓦然像野兽一般发出一阵嘶吼,接着挥舞着大刀消失在护墙后面。
在他身后,千千万万流星般的火箭掠过他的头顶,飞向武功城漆黑的城墙,点燃了城垛口后的一切可燃物,高大威武的箭楼在大火中崩塌了,发出撕心裂肺的暴响,中箭的赀胡防守者犹如烂熟的葡萄一样掉下来,淹没在汉军进攻的人潮中……
武功城依山而建,只有面朝大路的一面地势平缓,只在这里有一大一小两道城门,也是唯一可以展开攻击队形之处,其余三面不是高不可攀的大山,就是被泾水所隔断。
泾水是黄河断支,不仅水流湍急,且两岸都是刀削般的百丈悬崖,别说人,就是猴子也休想爬上去,千军万马冲到城下,也只能一队队排上去送死,同时还要忍受侧翼五峰山的攻击
处处受制,面面挨打,所以光靠硬攻决然不可行,武功城是坚城,当年光武帝初征西凉,就在武功城下铩羽而归。
楚将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怎么采取这样吃力不讨好、硬拼消耗的打法呢?
孙坚收回了目光,他看了看前面的楚枫,攻城的火光在他额头上跳动,统帅依旧镇定从容,发生在身边的血雨腥风似乎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列。
激战的场面连久经战阵的董卓、黄盖、韩当等武将都觉得惊心动魄,更不用说平日里埋头文牍的文官们了,不少人已经魂飞魄散,呕吐眩晕者十之七八。
监军、主薄一个悄悄溜走,接着就是一串,最后文官里只剩下两个脸色发白的中年文士还勉强站在那里。
“嘭!”
“大哥小心!”
一支匈奴人床弩发射的重箭击垮了护墙,翻滚着落入地面,砸倒了一个最前面的牙兵,盖清用盾牌护住高仙芝,在牙兵掩护下后退。
“慌什么!还远着呢!是五峰山发来的弩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楚枫猛地推开盖清。
“没错,否则他们打不了这么远!”回答的是孙坚:“五峰山居高临下,又在我军侧翼,威胁极大,但是其地势实在险要,三面都是数十丈的悬崖,唯有羊肠小道通之,确可称天堑……”
“楚将军,楚将军。”汗气腾腾的华雄沿着护墙赶了过来,不待施礼便匆匆报道:“匈奴人拼死防守,末将组织五次强攻均未成功,属下将士死伤惨重,五辆撞城车均被焚毁……”
“那就停止进攻,江东军守夜,抽调六千名弓弩手,编为六队,每隔一个时辰放箭五支!其余人马休息,明日再战。”
“楚将军……”华雄肩膀处有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铠甲,幸未伤及皮肉,也没来得及拔下,颤巍巍的箭羽随着他的语气可笑地抖动着,就像斗鸡挑逗的颈毛。
“那驻守五峰山的番狗与主城互为犄角,对我军两面夹击,山上那些贼厮鸟整日叫骂,还将俘获士卒挂在城上开膛破腹,末将请一支兵,无论如何拿下那鸟地方,将山上匈奴人个个千刀万剐……”
“怎么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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