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楷带着他小心翼翼地来到甲板上,现在不管怎么说,船上已经不在安全。想想,郡卫手里有兵权,不如去定康郡卫的府上,不能追查,保住这个皇子应该没问题。
脚下方用力,一道劲风就直冲白佑汶命脉而来。
方楷反手拔剑,挡下这一击。
“躲好!”方楷厉喝一声,严阵以待地看向面前的人。天底下能和他势均力敌打一场的人不多,眼前就算一个。“方楷,”眼前之人黑纱蒙面,刻意改变过的声音让方楷认不出这人是谁,“你妻离子散都是因为皇族,没想到今r,i你竟成了皇室的走狗。”“用不着不敢见人的人多管闲事。”方楷眉头一皱,戾气更胜。他妻子惨死在南夏皇室之手,儿子失踪。这是无论是谁,都不能动了地方。
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是熟人。方楷心中推算着眼前人的身份,却被那人打断思路:“前几日我见到个小孩,这副样子跟你很像啊。”防备的样子真的很像,黑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你把他给我,我告诉那个小孩是谁。”“呵。”方楷冷笑一声,神情不屑,“你想的可是真好。”话音尚悬在半空,剑锋已经到了黑纱面前。
他是日日夜夜都相见自己的儿子,可是为了一个可能的人选,就让他放弃对自己徒弟的承诺?想的真美。
那是他教了十二年的徒弟。
从一个小团子看管到可以跟他比肩,岂是这一句话就能放下的?他只是找不到亲生儿子,不是没有。
方楷跟黑纱缠斗在一起,白佑汶只能自己强打j-i,ng神向外走去。只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平日里没有人来找他麻烦,何时见过这种阵仗?甲板在昏暗的灯光下暗暗发红,血腥气无处不在。鲜血涌动,惨叫声、□□声、兵器入r_ou_声、刀剑对撞声纠缠在一起,混去白佑汶的耳朵。
白佑汶脸色惨白,脚步虚浮,飘忽地走了两步,就被一个东西绊倒。
那是一具尸体。
钢刀在白佑汶的身侧,上面连着断裂的手,喉咙狰狞的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喷ji-an已经结束,黑漆漆地望不尽底,恰似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一双翻白的眼死死盯着白佑汶,是夺命的恶鬼。白佑汶僵持在地上,手脚冰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定定地盯着死去的人的脸庞,手指无意识地蜷紧。他未见过这般景象,在他安稳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
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白佑汶试图站起来。这里很危险,他要赶紧离开。可大脑做出来正确的反应,手脚却固执地不肯配合,僵硬地支撑着身体,好似死去已久的尸体。
“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黑纱擦过方楷的耳边,形似鬼魅的声音钻了进来,“他不会就是你的儿子吧?可真是没用啊。”方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给皇帝戴绿帽?他闲的没事吧。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指望他会中这种程度的激将法?手下出招,正中胸口。
方楷:让你待着没事靠的这么近。
硬质的感觉让方楷皱皱眉头,面带黑纱的人后撤几步捂着胸口,眼神y-in狠:“不会是戳到痛处了吧?方楷,你看看,他要死了。”
与此同时风声一响,在方楷身后炸开。
白佑汶缓过来后,跌跌撞撞地爬起,脸色惨白如纸。他忍着作呕的感觉,竭力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哪里都好。然后身体一轻,白佑汶怔住,吐出血来。胸口像是刚刚复苏,剧痛袭来,疼到他说不话表情狰狞。
他被人一掌击飞,眼看就要掉出甲板。
方楷一惊,就想飞身而去,却被人挡在半路。
他和面蒙黑纱的人重新交上手的一刹那,白佑汶的脚被甲板边缘绊了一下,只是暂时阻挡而已。
白佑汶自空中下坠,感官仿佛出现差错。他清楚自己从船上掉下用不了多长时间,可他又像将自己的一生再走一遍。形形色色的人脸乍然出现又消失不见,他想起很多事。儿时最喜欢的那个木人原来还在箱子底下,可是自己早就忘记;转丝糕做的最好的是母妃的贴身宫女,而不是御膳房里的厨子;相国寺那棵海棠树开花最晚也最好看,他曾经在那棵树下听若念给他讲经......密密麻麻的小事铺天盖地而来,恰似山洪一样将他淹没。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大志向,所以如今想起地也只是这些边边角角。
可他能怎么办?只有这些边边角角才是他活过的痕迹,能证明他曾经鲜明地存在,证明这不是大梦一场。冰凉的触感浸染全身,水温柔地包裹着他。他会游水,可是四肢无法动作。只能感受着自己一点点没入水中,呼吸被轻轻地剥夺。
白佑汶比以往更清醒地认识到,他正在慢慢死去。
恍惚间看见了灵堂,白色的蜡烛顶着摇晃的烛光,素绸铺满灵堂。棺椁停留的前方有高大的香炉和袅袅升起的烟,香味侵入五脏六腑,让人铭记于心。
灵堂后面传来诵经的声音,虔诚地将死者送入极乐。他穿过灵堂,看见了烛火掩映下明明暗暗的那张脸。
修尽七情六欲、斩断红尘繁思的清秀脸庞。
白佑汶勾起嘴角,他想起这是哪里了。
这是母妃的灵堂,是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唯一产生交集的地方。
他在这里失去他的母妃,也在这里遇见了若念。
十四岁的少年,也知道何为爱。
他的母妃来接他了。白佑汶攥紧手中的佛珠,安然地闭上双眼。
就像他从未睁开。
岸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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