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赵氏立朝,虽说女子地位不比前朝,但因着开国之君当时的态度,前朝的传统还是大多保留了下来,其中便有一条,规定持掌宫凤印者,可以在紧急时刻自由出入前朝。
此意初衷,乃是为防朝中意外突发,无人主持大局,皇后可暂时便宜行事,以此应急,可毕竟所谓紧急时刻,并无明确范围限制。
乐猗容虽然仅为贵妃,但如今中宫无主,而她又手握凤印,掌宫多年。
因此,当她卸下往日从不离身的珠翠钗环,仅着素色常服宫装,手捧贵妃朝服与掌宫凤印,脂粉未染,敛眉肃目,独身一人向朝议所在的宸元殿逶迤而来,一路之上,还确实没有人,有资格与胆量上前阻拦。
离宸元殿正门还有百余步距离时,殿内的各方争执,已是清晰可闻。
乐猗容驻足细听,待毫无意外地确认,此刻朝议流程,已经以全盘接受胡人所提数额的结果,翻过了先前琥珀所说的赔款问题,而开始纠缠于与自己紧密相关的所谓“和亲”事宜,才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重新迈开步伐。
殿门之外留守的小太监,在远远注意到来人的一刹那,便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毫不犹豫地迅速转身,窜进殿内reads;。
于是,当乐猗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便见到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已躬身守候在此。
乐猗容不闪不避地受了对方的礼,又侧行一步,让过对方欲上前帮自己接下手捧之物的动作,才语气淡淡地问道:“王公公这是特意来迎本宫的吗?”
刚刚听到自家小徒弟慌慌张张跑来报信时,王公公还在心底暗自嘲弄着这位贵妃娘娘,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敢自恃身份地跑来惹是生非,可是,当来人用一双与从前所见截然不同的平静无波的深邃凤眸,直直对着他望过来时,他才陡然惊觉,这位的来意,似乎并不像他料想中那样荒诞无稽。
可惜,此时王公公再想起严正以待,却已然为时过晚——
趁着他因思索应对之策而片刻愣神的工夫,压根没准备等他回应的乐猗容,早已腰肢一扭,与他交错而去,直接抬脚跨入殿内。
这日一早,朝会开始时,胡人使者气焰嚣张地丢出早已备好的长长条款,撂下一句“此乃吾方条件,没有商讨余地,尔等若不尽数应下,和谈之事便就此作罢”的威胁后,就闭了嘴巴,径自作壁上观。
接下来的大片时光,则全然都是朝中众臣的内讧舌战。
近些年来,文太傅年事渐高,干脆将手中实权职务下放后人,自己只保留虚衔品阶,在朝中,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
因此,如今朝中文家门生的领袖之人,自然便轮到了太傅嫡长、淑妃亲父的吏部文尚书头上。
对于边关战事,文尚书向来主张“见好就收,以和为贵”,无奈以往乐家连战连捷,势无可挡,不仅民间人心所向,就连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也大多是一片赞颂之声,所以,即便文尚书此言揣摩透了当今之意,却也无法在当时逆流而为,扫人兴致,甚至招来群起攻讦。
可如今,乐家一朝惨败,引动众怒,更有北胡紧随其后,咄咄逼人,在朝中并无其他得力战将,可以一力担保在短时间内反败为胜的情况下,文尚书再行主和,至少在文臣中,已是众望所归,无人反对。
硕果仅存的几位主战分子,除了空有一腔热血、只会意气用事、却看不清敌我时局的新晋小宦,勉强能说得上话的,大约也唯有三两个经乐家之手提拔上来的寒门武官而已了。
可惜,这几人无一不是资历尚缺,底气不足,何况口舌之争,糙汉莽夫,又怎能斗得过以此求存的文官们?
故而,这小小的反对之声几乎瞬间就被打压了下去,余下的,便是主和派彼此之间,对于和谈细则的讨价还价。
对于北胡开出的和谈条件,知晓当今全副打算的心腹自不用说,至于其他机灵的,也多少得了暗示,言皇帝态度,倾向于先悉数应允,之后仿佛另有成算。
因此,有这些人竭力劝解开导同僚,外加一旁虎视眈眈的胡人使者,也无时无刻不在对他们施加压力,最终,朝野上下达成的“共识”,自然能让当今满意。
就这样,和谈议程,勉强算是顺风顺水地来到了最后一项,可没想到,就在绝大部分人都认可“牺牲”乐贵妃一人,以偿还乐家罪责,求得边境千万百姓安宁时,却有一个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人物,在他们延请当今最终作裁下令之际,突然一反常态地站了出来——
生母仅为前朝宫人、身份低微、单凭绝色容貌承宠的先帝十二皇子、当今睿王殿下,自幼时受当今生母、先帝淑妃恩惠以来,便一直坚定地追随当今身后,即便是几位皇子争储争得最凶的时候,都没有丝毫动摇。
当今顺利登基后,对这位忠心耿耿的皇弟,也素来颇为信重,半点怀疑也无,但凡朝中要事,从来不吝交付于他,就如数月之前,南方百年难遇的洪灾泛滥,民心不稳,当今便是遣了这位为使,特许其无需请示便可总揽调度地方军政之权,前往当地处理善后reads;。
可谁曾想,这位睿王殿下还没归朝几天,赶上的头一遭朝会,竟然就破天荒的,为了一个素无交集而又声名不佳的后宫女子,向自己从不会违逆其意愿的皇兄,变相提出了质疑!
于是,当乐猗容踏入正殿的时候,只见满朝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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