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并不是寒冬腊月的专属,在这热得冒火的炎炎夏日,上河市的这家“巴蜀火锅城”里,依旧座无虚席地挤满了前来“火上浇油”的食客们。他们吃得酣畅淋漓,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整个大厅里一片热闹非凡。服务员也是个个忙得手脚并用,应接不暇,不断在这略显拥挤的过道中穿梭来去,端着一盘盘的菜,一盆盆的锅。
就在这嘈杂鼎沸、人头攒动的环境中,一个又瘦又小的服务员的身影仿佛就要被吞没。她拿着菜单要去给客人点菜,却在人群中被挤得瞬间就没了影子。她看起来十**岁模样,身高不足一米六零,不知是从小营养不良还是忍饥挨饿,使得正直青春年少的她有些面黄肌瘦的味道。难以想象她纤弱的胳膊是怎样端得起那一盆盆锅子,或是打扫卫生、扛桌搬椅。
她就是林小安,那个险些成为“失学儿童”的人。这个暑假她并没有回城东的老家,而是留在市内勤工俭学谋生路。无论是为了改善生活、减轻家庭负担,还是为了能早些还出杨虹“资助”的那笔钱,都是最好且唯一的途径。虽是朵薄命花,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她不是也不想成为真正的失学儿童,完全依靠他人救济来念完大学。她想成为和别人一样平等的大学生,和杨虹一样平等的大学生——至少在心理上是平等的。你不靠我,我不靠你,我们才能算是真正的同学,而不是施舍与受助的关系。这样想着,她心里或多或少得到了些安慰,哪怕这工资够低,干起活来也有了干劲。
可就在这时,面前出现的一个熟悉身影猛然打断了她的思路。那不是林昆生吗?…不,不止是林昆生,他朋友王渠成也在。哦!不止是林昆生和王渠成,杨虹竟然也在!
方才那群拥挤的人客散去,面前宽敞了许多,林小安的步伐却慌乱不安起来,甚至忘了本该往哪走。也许她早该料到可能会有同学上这来吃饭,可还是没想到杨虹他们竟然也来了。不,不能说她不想见到他,相反,她做梦也想见,可她从没想过在这样一个场合以这样一重身份去见他。
没来由地想挖条缝钻进去立马消失。可是这光天化日处处无可逃遁。她只好背过脸去,佯装找人,加紧步伐匆匆走过,也幸亏服务生制服都穿得一样,总算是逃过了这一劫。夹着尾巴似的逃到了一处无人在意的小角落,她总算缓了一口气,远远注视着这三个人。
他剪了更短的寸头,这阵子也晒得更黑了,再结合他那矮而精壮的身子,远一看更有几分像农民工的儿子。他们像是刚打完篮球回来,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的模样。他似乎满面春风,举手投足精神抖擞,仿佛早已把高明明这号人物跑去了脑后。他们刚坐下来,就听林昆生嚷嚷着喝酒,看样子是要一醉方休。
“你在这发什么愣!”身后一位服务员责怪的语气传来,林小安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要去点菜的。她赶紧应了一声,忙不迭低下头一溜烟跑了开,生怕被他们抓住了此刻的窘样。
点菜上菜、加汤加料、埋单打扫、搬桌弄椅…每天到了饭点都是如此忙碌。马不停蹄的一小时过去,跟打了一场仗没什么区别。她擦了把汗,又情不自禁往不远不近处那个熟悉的位置望去。
她已经这样断断续续望了一个小时,只怕错过了那桌埋单,到时候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说来也真矛盾,既特别害怕被发现,又特别在乎他们何时离去。可若是他们直到吃完都还没发现她,就自行离去了,她又会特别失落。她从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趁手头不忙,目光就全然定格在了他身上。
桌面已经堆满七七八八个空酒瓶,看模样三人都喝了不少,这回林昆生又是喝得最多的那一个。也许这家伙本来喝多了就会手舞足蹈,口无遮拦,这回远远又能看见他高谈阔论的样子,杨虹还时不时会打断他插上两句。林小安凑近了一点点,想努力在不被发现的安全距离内听清他们的对话,哪怕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字也是好的。
“…我也不知道会留在上河多久,可能毕业就回去了吧,我妈还是想让我回去的…”
“我妈想让我去澳大利亚…对了杨虹,你不是也要去美国留学吗?”
“不去啊,我不要去。我觉得留在国内挺好的。”
“有什么好的?外国的月亮也比较圆啊!去开开眼界有什么不好?”
“习惯中国了,不想换另外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王渠成你别说了,对他来说别的国家再发达都关他屁事?去了国外还得从零开始打拼,谁稀罕?就是我这种在国内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想着出国打拼!”
“你别这么说,我在国内也是要从零开始打拼的。”
“哎呀,你最多就是磨练磨练,将来好接班,又不是真的从零开始。很多人真的从零开始的,打拼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还是一片‘零’,有的人好不容易从零开始混了几十年混到个‘企业高管’,可最后还不是得听你这个奥甲集团一把手的?…”
三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林小安正听得入神,突然身后又是一堆埋怨传来:“服务员!叫你四五遍了!理都不理的!”“我们牛肉怎么只有一份?点了三份的!再不来不要了!”
她猛然回过神来,只见身后是一桌面色十分不满的客人。她赶紧连连道歉,将杨虹那桌抛在脑后,忙起份内的事来。又是道歉,又是加单,又是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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