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眉、勾眼、胭脂…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东西往脸上涂涂抹抹,比登台唱戏还要繁琐。这些年下来,化妆师的手法已经被锻炼得相当纯熟,服务员们的脸皮仿佛也被画得更厚了些。那层化妆品好似一张面具,她们早就习惯了每日上班戴上,每晚下班再摘下。各式各样的路人在化妆师灵巧的笔下,个个变身为千篇一律的美女,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了好些年。
王府餐厅的化妆室里,早上十点多,正是服务员们最忙的时刻。不过她们不是忙着做搬桌扛椅的准备工作,而是忙着排队化妆盘头,毕竟“形象工程”算得上头等大事,比能让客人进来吃上饭还要重要。
“头抬一点。”化妆师以毫无感**彩的口吻命令道。
孙招娣像是台听话的机器,得到命令立马机械地抬起了一点,任由画笔在脸上涂抹来去。可抹着抹着,这台机器却似乎不听使唤了,她伸出手来往脸上不自觉地挠了两下。
“哎,你动什么动呢。”化妆师不满意了。
“哦,不好意思,有点痒…”孙招娣堆起笑脸解释,又放下手来,像刚才那样,回复了正常。
继续涂抹涂抹…可是还没过一会儿,这台机器似乎又不听使唤了,她又伸出手挠了几下,而且这回挠的是眼皮。这一挠可好,刚刚化好的眼妆即刻便花掉了。
化妆师以一贯的姿态发起火来:“你搞什么东西!不想化可以滚!下一个!”
化妆室里的服务员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做声。恰在此时,当年那曾叫高明明让位的李经理走进了化妆室,她仍是绷着脸,不苟言笑,瞧见这一幕,不加劝说,倒是直接走了上去,站到了孙招娣面前,对化妆师命令道:“先给我化吧。”
她用余光瞥了孙招娣一眼,那眼神似乎也在说:“不想化就快点滚。”
孙招娣捂着眼睛,却不得不乖乖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李经理让座。李经理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了上去。化妆师马上腿脚麻利地捣鼓起了那些瓶瓶罐罐,在李经理脸上涂涂抹抹,就好像世界没了孙招娣这号人。
这时,一阵奇痒传来,孙招娣边抓脸边忍不住叫出了声:“哎哟!我好像过敏了!”
正在化妆的服务员们又齐刷刷回过头,为李经理化妆的化妆师也诧异地回过头。
孙招娣不停揉蹭着痛痒难耐的皮肤,一边哎哟哎哟地伸(和谐)吟。因为向来用的都是伪劣产品,此番情景在王府餐厅里,已属十分常见,化妆师们并没有多加关注,只看了几眼,便各自回过头捣鼓起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只有正在排队的两三位平日与孙招娣要好的服务员走上前来,关心询问她的情况。
“你,没事吧?”几个服务员小声问。
孙招娣抬起头,整张被揉花了的脸呈现在她们面前,眼皮和眼睛都已经被揉得发红。她的眼里噙着泪水,说话也因为紧张而带了点哭腔:“我感觉不太妙…”
“快去洗掉!”一个服务员建议。
她慌忙点点头,捂着脸就往后头的员工厕所跑去。
化妆师照样捣鼓着手里的那一张张人脸,面无表情,那些坐在椅子上被涂抹来去的服务员们也照样机械似的低头、抬头,机械似的向上、向下看,面无表情。
一个新来的服务员拉过身旁的张俏俏,胆怯地小声问道:“那个,俏姐,要是我也过敏了怎么办啊?”
张俏俏翻了个大白眼,“爱咋办咋办!过几天不就好了!”
新来的服务员仍有担忧:“那,万一破相了留疤了咋办哪?”
张俏俏没好气地往孙招娣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这儿谁没破相过?现在不都还好好的?”
新来的服务员睁大了眼睛,望了一圈四周那些面无表情的服务员的脸,又上下查看了一遍张俏俏的脸,见好像是没留下什么疤,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最终闭上了嘴不再发问。
“喂,你还化不化?站那么远!不想化就下一个!”化妆师没好气地冲新来的服务员喊。而下一个排队的服务员也有意把身子往前挪蹭了半步,像是要抢上前去。
“啊,我化化化…”新来的服务员这才发觉轮到了她,急忙坐了上去。
那一头,员工厕所的门口,站着几位平日里与孙招娣要好的服务员,她们面带忧色,不时地敲门询问。
“洗好了吗?有没有好点?”
“还在洗,等一下,这个妆好难洗…”
厕所里边,孙招娣早就已经洗完了脸,却没有出去的打算。她动作敏捷迅速,掏出口袋里的小镜子和眼影盒,照着镜子就开始对自己脸上涂涂抹抹起来。她并不是要给自己化妆,而是要给自己“化装”。
想象着电影里头那些化装的演员的样子,她把红色的眼影、腮红往脸上一块块的涂,再用小刷子抹匀些。她把眼皮周围化得尤其红,让人看起来就像真的过敏了那样。照了照小镜子中的自己,她又瞟了瞟那紧闭的厕所门,装模作样地叫了两声:“哎哟,我越来越痒了!好像不能见人了!”
外头的服务员更焦急了,一齐喊道:“那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不行啊,我不能出去,我这个样子,不能见人…”
一个服务员喊道:“你到底什么情况了?有多严重?”
这时,另一个服务员看看表,忽然紧张得一拍腿:“哎呀,时间到了,该去开会了!”
里头的孙招娣化好“装”,一边动作敏捷迅速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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