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没有放水?”燕九少爷由马车窗外那个骑在马上沾了一身泥土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在桌上支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
“怎么可能呢,”对面的燕七把手掌贴在才刚烧暖和的手炉壁上,“在那样的情形下,放水是对对手最大的羞辱吧,爹不会那样做的。”
“哦,那爹可是给了某人足够的尊重。”燕九少爷悠悠道——元昶那货被尊重得大概要有个七八天下不了床了。
“对决么,就是要堂堂正正全力以赴啊。”
“嗯,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真汉子。”
“……”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某人从头到尾竟是默默承受下来了,很不像他平日外放的作风……”燕九少爷若有所思地看着燕七,“你刺激他了?”
“……咳,你得允许人改变,一成不变的角色那是npc。”燕七道。
“我以为他要到二十岁以后才学会沉渐刚克,”燕九少爷知道什么是npc,“看起来他终于长大了一岁。”
“人都是在不断成长的,区别只是有快有慢而已。”燕七道。
“这么说五十三岁的你长势喜人。”
“……七尺白绫自缢给你看了啊!”
“而照他这样的成长速度,你大概能在九十三岁的时候嫁给刚及冠的他。”
“……我已经在逆生长了好嘛。”
“我以为你驳的会是‘嫁’这个字。”
“……脑补是病,得治。”
“至少我有脑可治。”
“……我输了,求放过……”
一家三口进城后就在外头简单用了些早餐,回得燕宅见燕二太太亲自抱着小十一站在廊下看下人们拿着特制的竹竿子刮檐下的冰锥,小十一一眼瞅见迈进来的三个,先就“咯”地一声笑开了,伸着手指着这厢欢叫:“七!——七!——二——耳——饿饿饿饿二!啾!”
“啾”是燕九少爷。
“臭小子!”燕子忱迈过去,张手就要抱儿子。
“可不成!”燕二太太急忙抱着小十一躲开,“先洗手换衣服去!看这一身泥!”
“怕什么,将来老子还不是一样得在泥地里头操练这小子!”燕子忱这么说着还是迈进屋换衣服去了。
燕二太太瞅着他进门,转过来问燕七和燕九少爷:“你爹又跟人打架了?”
“确切的说是又揍人了。”燕七道。
“怎还打到泥里去了,看这背上又是泥又是冰碴子的。”燕二太太嫌弃她老头。
“男孩子嘛,摸爬滚打是常事。”燕七道。
“……见天儿没个当将军的样,跟一群大头兵较什么真儿?”燕二太太显然很了解她老头的作风。
“呵呵,较真儿也没避免马失前蹄。”燕九少爷毫不留情地戳他爹的痛脚。
“怎么了?”燕二太太忙问。
“了?”小十一亦问。
“别担心,就是赌谁能让他身子着地,然后跟人打了一晚上,最后被人硬是箍住腿给别倒在地上了——放心啊,紧接着我爹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了,腰力还是好得很的。”燕七道。
“……”燕九少爷看她一眼。
燕二太太倒是颇为讶异:“能箍住你爹腿还有机会把他别倒在地上的人可不算多,对手很是厉害么?”
“呃……怎么说呢,过程有点暴力。”燕七道。
岂止是有“点”暴力,燕九少爷将手揣进袖口,昨夜——不,已经是今早的情形了,那一幕在脑中依旧清晰。元昶又一次地冲向燕子忱,又一次地被打趴,不过并没有摔得很远,就在燕子忱的脚下,之前的无数次他爬起身的动作都已是费力无比摇摇欲倒,而这一次他突然以一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弯腰便用了一个角抵的招式箍住了燕子忱的腿,令他无论怎样也无法脱开。
如果说这记出其不意的跳起是神来一笔的战术的话,那么之后的过程就是粗暴直接的力量对抗。元昶将最后一搏放在了这一记箍腿上,豁出去的后果是将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晾在了燕子忱的眼底,如此大的空档,燕子忱又怎会放过,一记重拳砸下去,足以打趴一头牛的力量竟硬是没能让元昶松手,于是一拳接一拳,毫无阻碍地就这么往下砸,虽不至于把人往残往死里揍,却也是有足够的分量想要让其知难而退,知痛而缩。
可元昶就硬是那么挺着,只管用身体死死地抵着燕子忱将他往地上扳,燕子忱没有那么容易倒下,元昶却也咬紧牙关不肯再被打趴,两个人就这样把劲儿较住,僵持了足有盏茶时间。
当重心更低一些的元昶用拼尽全力爆发的最后一把蛮力将燕子忱抵倒在地时,燕九少爷的耳鼓险些被现场爆出的欢呼声震破。
无关什么以下犯上,何谈什么小题大做,对于这些十数年如一日地挣扎在非生即死的战场上的军人来说,只有绝不放弃才会胜,只有坚持到底才能活!这是属于军人的精神,没有一种敢于挑战强者的勇气,如何击得退凶残的敌人,没有一种打不垮的劲头,如何能够保家护国捍卫亲人?!这无关什么颜面与荣光,这只是一种态度,一个每场残酷的战斗都会冲杀在大军最前方的、来自最危险最铁血最无畏的骁骑营先锋兵的态度!
不过很遗憾,这震天的欢呼声元昶那时已经听不到了,那货扳倒燕子忱后直接就力竭而昏地趴在了燕子忱的身上。
燕七一觉睡到了半下午,刚梳洗了就被燕二太太叫到上房去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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