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里面能够映出我的脸,我的双眼……那是一双沾了很多很多眼泪清澈透明的眼睛,以前还带着很多的懵懂与无知,现在,却是无比的决绝。
他吃了一惊,手一松,我就翻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零风骑着马就在一边接应我,带着我飞奔向刀山剑海里的静轩,那个为了我挺着脊梁一直站在不远处等着我的静轩,为了我不惜与全天下站至对立的静轩,那个把我搂在怀里轻声细语说捂不暖我的静轩,为我低垂眉眼在镜前束发笑容清浅的静轩……
我想告诉他:“静轩,原是我先诺了你,是我的不对。如今,这颗心,却是不能给你了。”
然后,在零风还没来得及拦住我的时候,我跳下了马,冲向一把举着的长刀……就在离了静轩不到五步的地方……
我的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温温的,细汨的往下慢慢爬着的,有些轻微的痒。
我看到零风两腿往马肚子上一夹,扭转着跑回去,地上只留下了那雕着只赤金爪子麒麟剑鞘,寒光一束,直指旻烨。
我想开口喊住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可下一刻,我看到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根金色的琴弦,在阳光下光彩熠熠,散着许多细碎的光芒。
那根琴弦,不是冲着别人,就是零风。
一瞬间,那琴弦就飞快的刺进了零风的身体,再从背后钻了出来,一滴血都不曾扬洒,只有那根弦上的殷红无法抹掉它穿透一个心脏的曾经。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说:“我这些年来悉心护着的,岂能被尔,说杀就杀……”
为何越卿也来了战场,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他说他没有妹妹,可是我,一直一直,从小到大,就有他这个哥哥。
我不怪他,可他一定怪我。
我离疆后两年,他被带入京之都。每周一海碗的生血都是要送入都子殿内的,腕口臂上的刀痕常常都是一处未消又新增数条。
他成了原本该属于我的模样。
被软禁在逼仄的深宫内殿中,一次一次被一群人束住手脚由他摆布,想要拼命挣扎时的无力。
眼睁睁看着身体残破,感受汨汨的血流。
伤口溃疼时那撕心裂肺的恸哭和嚎喊,都没有人听得见。
我没有办法去怪他。
我终于瘫在地上,正好和没跑远却从马背上倒下来的零风视线相接,咫尺之距。
眼角有一丝湿润,我开口告诉她:“风……我不值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还是被远处的厮杀叫喊声所淹没,可是我却能清清楚楚听到她对我说的。
她笑着,一如往昔,春风一阵:“死在金之疆之人的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她仿佛还想动一动,可到底是徒然了,“护你,乃家族之规,亦我心使然。”
我也对着她笑了笑,看着她慢慢阖上的眼睛,想去牵牵她的手。不过是一起离开罢了,倒不如做个伴,之后要走的路上还能有个人和我说说话,一脸温柔地站在我的背后,看着我追蝴蝶玩,看着我爬树掏鸟窝……
可是,我拼尽最后一口气,抓到手上的,却,只有一只,空空荡荡的袖子……就像,我抓不住一阵时候到了就要离境远去的风……
此生一遭,已是无憾,我纵然有万般不舍,也到了该放开紧握住的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的时候了。说不尽此生甚短,绵绵之意长亘不绝。我许诺不了任何一个人我的来生,只愿他们再不要遇见我,我也不要再遇见他们。
我的岁月不是我的,那是我和零风、零霜、零白、零栀、零月、零星、零蝶、零雪她们几个一起封好,要给她们带走留个念想,做个告诫,要她们以后再也不要随随便便把命交给了别人的;
我的身体不是我的,那是要做静轩天下为聘的回礼的;
我的心不是我的,那是宿命,要换旻烨一生长虞无忧的;
我的命也不是我的,是要还越卿倾血相授的因果债的……
惟留一点独属于我自己的自私的念想,现今也要尽数付诸死亡了……
如此笃定的身后事,那我有还有什么可以挂念呢?
纵然祸国乱世,以死谢之,明知两不相抵,却也愿枉死的他人能有一个好的轮回……
那我便是入了阿鼻,从此万劫不复,也是情愿的。
我看到静轩的眼泪,看到了旻烨对着我,嘴里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抱着我的手也没有松开。
我听不见,却也知道。他问我:“为什么不等着?”
反反复复,只此一句。
等不了了,今年就是他二十之年,若错过,就再也没有救治的可能。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计划,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想等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再告诉我,他以为我没有听见在我昏迷之时,他像是发了狂一般把他自己的血喂进我嘴里前说的那句话。
“知你,吾起杀剐之意;寻你,几近翻天覆地;见你,愿倾吾之所有;最后,不过生以死替。只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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