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离弦,“蹭”地擦过北风直没入箭靶红心。
李俜抿了唇,不再轻敌,等到换了箭靶,便拉弓瞄准。辽国官员在武功上向来不含糊,这一箭一反惫懒之态,笔直命中红心。耳听太子告诫地叫了一声“子灼”,元翡不发一言,仍是不疾不徐,又放出一箭,空气中却传来轻微的一声裂响,是那插在红心上的羽箭尾端径直被这一箭钻劈开,四分五裂地摔落在地。连宫情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好!”
不等前头换箭靶,李俜抬弓便射往天空。一只孤雁自南飞来,眼见便要被射个对穿,斜刺里又飞出一箭,将李俜那一箭击落。风吹得孤雁悠悠飞向北,两支羽箭“啪”地掉在草场上。
玻璃塔中的皇帝已变了脸色,负手起身走到前头,凝神观看。八公主和十六皇子察言观色,看不出皇帝那张消瘦嶙峋的脸上是激赏还是忧虑,不敢喝彩,唯有纪皇后身边的安平流讶然叫了一声,“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候,侯爷这不是授人以柄了吗……”
陆侵正从宫女的红酥手里挑松子,闻言笑道:“安公子方才受辱的时候火气不小,现在倒是心如明镜了?”
左右朝中武将乏力,兵权又在长乐王手里,普天之下只有他不怕打仗,战火一旦起了,举国上下的权柄都要喂给他的朱雀军。长乐王不急着挑起战火坐收渔翁之利,已是大发慈悲,安平流看一眼皇后的眼色,陡然发现自己有搬弄是非的嫌疑,只得讪讪闭了嘴。
过了片刻,吴其江快步下了长阶。李俜已叫人将箭靶移到更远处,兴致勃勃地拉弓。元翡在箭筒里挑箭,吴其江低声道:“侯爷。”
元翡眼也不抬,“嗯”了一声,拣了一支捏在指间,神色淡静,却遮不住眼底神色冽然。不知为何,吴其江竟陡然又想起来朱雀军攻破栖城那日,陆侵射下来一只辽军报信的白鸟,吴其江上了城墙去捡,远远只见两具尸体,女尸着黑衣,男尸披甲胄,后者颈上被一箭挖透,手中仍紧握着沾血的长刀。
吴其江年少时跟随颍川侯镇守栖城,曾见过那柄名刀,当下心中一跳,将人翻过来,发觉此人竟真是四处遍寻不见的辽军主帅耶律敬。
箭头仍插在耶律敬颈中,箭柄被黑衣少女紧紧攥着,她面朝下趴在地上,那白鸟毫无生机的羽翼被风吹得掀过去,便覆在她玄黑的衣袖上,射穿身体的羽箭被拔了当她的兵器。他拨开鸟尸,下头露出少女紧箍着五重金丝环的雪白手腕,石地上是一片近乎凝固的血色。
辽人有给女奴装饰金环的习俗,吴其江大概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耶律敬与耶律阙兄弟盘踞栖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前方探子说他们甚至关了齐国少女在地牢中凌虐取乐,大约耶律敬养虎为患,禁脔逮到机会拾得一支箭,便挣了个鱼死网破,狠狠反咬了一口。
此人刀下有无数齐国生魂,栖城围困数月易子而食、颍川侯投降献城自绝城头皆是他的手笔,“耶律敬”三个字是塞北十城最深痛的梦魇,朱雀军中人人摩拳擦掌,欲除之而后快,无人料到这场了结竟潦草至此。吴其江心下复杂,弯腰解了耶律敬的刀,预备拿回去交差,想了想,又欲将插在他颈中的铁箭取出。少女僵冷的手却骤然一紧,本能地抗拒。
竟然还活着。
他慌乱跪下去摸她的脉。腕中血流微弱得几近于无,他大声喊了几声,“小姑娘,你能听见吗?”
染血的睫毛稍微动了一下。那侧脸洁白英秀,雌雄莫辨,有些莫名的熟悉。吴其江顾不得多想,摸索着查看她身上的伤口,“小姑娘,你说句话,你姓什么,家住何处……别睡过去,别睡!”
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底神色冷然,却不说话,只有冰凉的手指蜷在他手心,轻轻划了一下,动作极迟缓艰难,隔了一阵,又是一划,似乎是在写字。
吴其江慢慢停下动作,耳边只余紧涩的风声。过了不知多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中一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那是一个“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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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骂了!前面陆哥只是嘴毒,明天后天才是讨打,好欠揍一男的
别骂了,这点小事放着我来
009恶东郭
耶律俜射完了一箭,一个使臣飞奔着去看准头,元翡只漠然地在箭筒中挑选。吴其江狠了狠心,死死攥住了箭矢不放,声音极低地说下去:“我知道侯爷有恨,那锥心刺骨之痛绝难忘怀……可今日是王爷的意思。侯爷,韬光养晦,将来总能有机会……”
冷风吹动袍袖,袖上金丝银线擦过箭尾白羽。李俜催促道:“快些,还有两箭。嘀咕什么呢?”
元翡脸上神色木然,只慢吞吞道:“知道了。”
吴其江慢慢松开手,她抽箭拉开弓弦。弦硬而紧,剧力之下右臂关节近乎麻木,手指松开,铮然一声,箭羽直划飞去脱了靶,下一箭索性直飘了方向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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