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过一时又咳了一声,便道:“九郎,把帘子放下罢,已经出城了,路边都是野地,没什么好看的了。”
“我想看。”朱成钧执意道。他一路吃着灰,又咳过两声,忽然道:“有花,那是什么花?”
他终于把脑袋缩回来,却是伸手一把把展见星扯过去,把她按在窗口叫她看。
展见星猝不及防,肩膀撞得生疼,勉强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遥遥一处农居院里,一棵树木越出篱笆院墙,枝干上挂着几个半开如莲的玉白花朵。
“玉兰。”她没好气道。
还没到好时节,那棵玉兰只有顶端向阳的一面才长出几个花朵来,他眼力倒好,隔这么远都看见了。
朱成钧道:“哦。”
楚翰林看在眼里,心里闪过微微的怜惜。代王府里没植玉兰,这个学生便不认得,他已长到十四岁,论起见识心性,实在还是个懵懂幼童。
朱成钧没见识的不只这一桩,野地里别的少,杂树野草众多,他看见长得奇怪些不认识的就要按着展见星去认,展见星哪能尽知,说了许多个不知道,朱成钧却也兴致不减,仍旧抓着她不肯放。
楚翰林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去管。在他看来,少年们表达友谊不都是这样的么,聚到一起玩笑吵闹,你打我一下,我挠你一把,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展见星可不这样想,但马车内空间有限,她无处闪躲,只能被迫陪朱成钧一起吃灰。
如此日行夜歇,不觉两日过去,来到了京城之中。
同来的还有朱逊烁、朱成锠及罗知府,罗知府此前接旨前来宣读时,前二者能有离开封地面见皇帝的机会,一个比答应得快,朱逊烁更只恨儿子病得太重,不能把他一起提到皇帝跟前来哭一哭。
展见星这时候完全顾不上他们之间的眉角了,她跟在楚翰林身后在皇城前下车时,走路都同了手脚,心内只是胡想:如果万一被拆穿了,应该只治她一个人的罪,牵连不到徐氏吧?她娘现在还以为她在代王府里替楚翰林抄写文章呢,再也不会料想到她居然会来到这天下至尊至贵之地。
展见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是当日被朱逊烁冤枉,她这辈子很可能连罗知府这样的四品官都无缘得见,而现在——她将要见到皇帝了。
“你手劲还挺大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展见星惊醒,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走在旁边的朱成钧的手,还捏得死紧。
“我不是有意的。”她低低仓促回了一句,要松开手。
朱成钧却反手把她拉住了:“想拉就拉着吧,我又捏不坏。”
又道:“你紧张什么,我看这里同王府也差不多。”
他这么一说,展见星举目一望,发现还真是的,朱红高墙,琉璃彩瓦,巍峨宫殿,她出入代王府已有半个月,这些对她来说都并不陌生。
她心中不觉放松了一点下来,开始有心情打量一下周遭。
这里像代王府,但跟代王府又截然不同,宽阔的御道上,朱衣公卿,青衫舍人,来往不绝,景象固然是寻常的,对展见星来说又是震撼的。
这里是万里江山的中枢心脏之所在,擦身而过的随便一个七八品舍人都是人中俊杰,他们的面容自矜而又自信,举止忙碌而又从容。
风拂在面上,展见星油然而生一种欣羡。
就在这种情绪之中,他们一行人在一个中书舍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文华殿前。
皇帝这时正在便殿里处理日常政务,里面还有官员在,争执声隐隐传出来。
“……汉王请求恢复两护卫……”
“皇上,万万不可……”
“汉王的两护卫乃是先帝大怒之下所削减,如今他已经改过,皇上为彰手足仁德……”
展见星与朱成钧皆是茫然,楚翰林与罗知府对视一眼,却是心下了然,这位汉王是当今的亲兄弟,随先帝起兵靖难,建有大功,深受先帝喜爱,一度险些夺位,幸而先帝英明,最终还是将皇位传给了长子,并且削减了汉王的护卫,将他逐去了封地上。
朱逊烁也是知道的,嫉妒地道:“恢复什么护卫,削了两个,不还有一个么,我们可是三卫都没了,也没个人替我们说话。”
代王府的护卫也是在先帝手里丢了的,这怪代王自己,他在大同鱼肉百姓,官员们纷纷参奏,先帝命他上京解释,他居然不去,先帝是什么好性子,一怒之下便把他的护卫全削了,又把代王府也圈禁了。
楚翰林和罗知府都装没听见,没了护卫圈禁八年一放出来还闹事,这要有护卫,还不知道怎么祸害人呢。
里面的争论终于告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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