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什么?”颜舜华尚不自知,已经在她预期之中被牵着鼻子走。
“您有心询问,可是存了关切之心?”她不免斟酌了一番。
她抬眸,见颜舜华面色不虞,一板一眼的说道:“那是自然,本宫同你们这些日日闲来无事的人不同,身上的担子也比你们重些。”
“娘娘的胸襟果真教妾钦佩。”她面露一分忧思,连口吻也犯愁起来,“娘娘体贴妾,妾怎好无以回报。孙院正为妾诊了脉,妾不通医理,更不会原话转述,平白危言耸听了些。不过妾今日既好端端的来给娘娘请安,娘娘应知妾已痊愈。”
“倘娘娘当真体贴妾,不妨去问孙院正就是了,一来医者仁心,二来他是御前的老人,必不会添油加醋,恪守己任全凭娘娘一句吩咐。”她顾盼生辉,朝颜舜华笑得狡黠。
颜舜华虽在深宫之中,却不是井底之蛙,从她眼皮子底下经过的人攘来熙往,有一些人同自己颇有深交,而更多的则是渐行渐远,更别提把襄良媛一个区区刚入宫的新人放在眼里。
原以为她同桢良媛一般无二,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之流,不曾想她一时竟有这样的凌人魄力,暗道自己疏忽大意,她如今承蒙陛下庇佑,到底不似桢良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轻易便着了绊。
徐杳见状,朝她规规矩矩行礼,才出言告辞:“妾这便先告退了。”
颜舜华被她怄了这么一遭,面上却也不露出半分忿忿之色,只好由她去了。
这厢徐杳方才抬脚踏出长信宫的门槛,迎面碰见匆匆而来的抱琴,正是长信宫的掌事宫女,同自己擦肩而过时还不忘见礼,她颔首而过,抱琴已然往殿内去了。
抱琴拘礼对着上首的娴昭仪回禀道:“回娘娘的话,奴婢适才从太医院回来,照您的吩咐一字不落问了方院正,他素来仰重娘娘,被奴婢缠得好一会子,却还是理屈词穷说不出个所以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颜舜华深思苦虑半晌,莫非那襄良媛也诊出了喜脉不成,如何却一言不发,她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有人珠玉在前为她消灾挡难?
“她竟央求陛下许了恩典。”颜舜华自嘲一笑,“现下可下朝了没有?”
“约莫快下朝了。”抱琴在一旁含糊其词。
她却再也顾不得时机了:“命人备骄辇,去西殿告知瑶光公主,是时候去给她父皇请安了。”
这日上午直至巳时的时候,徐杳在落英榭接了御前传来的消息,命她去御书房觐见,传话的宦人瞧着十分面熟,正是燕怀瑾端午宴初回歇在落英榭,亦是他回头传话免她晨醒之礼的宦人,她依稀记得这人是名唤唐茗的。
是以她在宫道上唤了这人一声:“唐茗。”
被唤作唐茗的宦人十分受宠若惊的回头,到她跟前好声好气的哈腰:“难为襄良媛还记得小的,可是有什么吩咐?”
“只是不知平白无故叫我去御书房何事……”
她话音未落,唐茗早已融会贯通,他在御前当差已经小半年,按理说去各宫递话的差事是趟美差,偏偏逢上那日去落英榭递话却无人应声,才落到他头上。
不曾想这位襄良媛是个极争气的,陛下这两日皆歇在落英榭,今日这趟差事同样不好当,才又轮到他来递话,襄良媛既记着自己的名儿,他便也生了押宝的心思。
他伏低做小道:“头先娴昭仪带了瑶光公主给陛下请安,谁知道这一请安便是一个时辰,里头又命人去撷芳斋请赵婕妤,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不光赵婕妤没出来又命人来请您过去,不止请您过去,还有一名流韵轩的宫女晓暮。依小的拙见,只怕这遭请您过去并非什么好事。”
流云轩,桢良媛。再加上赵婕妤也在,顿时徐杳心底的疑惑便烟消云散了。
早上颜舜华问自己未果,依她的性子哪里肯甘心,竟借着瑶光公主玩这么一出把戏,燕怀瑾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可她到底拿捏不准他对颜舜华的心思,既然已命人请了赵婕妤,他分明已将昨夜之事合盘托出,偏偏最末一个才请自己过去。
方太医昨夜觐见之前,她有意试他一试,他那时应了她的话,笃定地允给她一个“是”字,眼下却到了见真章的时候。
到御书房殿前的时候,连蔡莲寅也立在外头,待她近前时见蔡莲寅躬身见礼,方知他这是候着自己。
“陛下口谕,襄良媛一人觐见即可。”
徐杳泰然自若,回首对上鸢尾豆蔻提心吊胆的眼神,示意她二人放心。
她信步进去,但见里头缄言不语,燕怀瑾倚坐在正中的桌案喉头,一只手伏在案上的宣纸上,一旁垒着足足四摞奏折,见自己进来眼也不抬,只俯瞰着殿中所跪之人,一袭缃色襦裙,直挺着背脊,左手上首侧挨坐着颜舜华和瑶光公主二人。
唯有瑶光公主见自己进来,一对黑葡萄般的眼睛打量着自己,头上梳着灵动烂漫的丱发,却端坐着身子纹丝不动。
她在赵婕妤身旁屈膝正欲开口见礼,侧首的娴昭仪竟先发制人:“襄良媛,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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