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寻常必有蹊跷,好端端地,谁知燕怀瑾那厮打起了什么算盘。
然而这日直到申时,夜色渐渐阑珊,豆蔻鸢尾二人已经在外殿布好膳食的时候,燕怀瑾才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进来。
徐杳正欲起身行礼,凭空却教一段石青色的袖口拦了下来,她听见燕怀瑾和煦的声音,“今儿朕免你的礼。”
于是她倒也不再拘礼,果真依言同燕怀瑾一同落了座。她瞥眼过去,他今夜着了一袭石青色的常服,面上依旧一副韬光养晦的深处模样,不显山不露水,想来他不消几个春去秋来便是而立之年,这幅模样倒也同他眼下的年岁十分相衬。
她同燕怀瑾向来一概习得是食不言的规矩,是以在落筷之前便相对无言,除却用膳途中燕怀瑾竟挟了几只炝虾仁到她碗里,倒教她始料未及。
她不过是昨夜七夕宴戏弄了他一遭,他今夜的所作所为,是要来消遣自己不成?
待宫人上前拾缀完毕碗筷膳食等物,燕怀瑾又摒退了众人,却唯独示意她伺候,落入宫人眼底也算顺理成章,然而她心底虽不屑一顾,也只好咬牙切齿随他去了内殿。
燕怀瑾不以为然的落座,自顾自斟了桌上的茶,才看了一眼尚且杵立着的徐杳。
“过来。”
徐杳愣神间听见他这话,一时竟懵懵懂懂竟捡了捱在他身畔的位置落座,她自这遭二入宫以来,在他面前秉持得一贯游刃有余,她原也是觉得自己同燕怀瑾在相处之道的方方面面皆可以算为驾轻就熟,说得心应手更是不为过的。
燕怀瑾倒也未曾料她会捱在自己身畔落座,手上顿时一窒,旋即便恢复自然,斟了一杯茶先行朝她眼前推过去:“你在朕面前,倒是少有的默不作声。怎么,当真晋了你的位分,朕以为你会十分乐见其成。”
“如此说来,陛下倒是顺遂了妾的许多心愿。”徐杳讥诮一笑,敛去眸中波澜,眼底再没有燕怀瑾半分.身影。
“你晌午后同桢良媛去了御花园后的所见所闻,你是如何看待的?”他浑不在意她的神情,好整以暇唤她一声,“徐杳。”
她手上拈起茶盏旁先前被她随意把玩时掷下的木蕖缂丝团扇,漠不关心的端量起扇面上的花簇纹路,听罢他所言,直截了当告诉他:“陛下的三宫六院,岂是妾能置喙的,您既非要听,妾也只能勉为其难评弹一句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罢了。”
“你入宫不过三月有余,心思却这样活络,朕见你第一面便知晓你同后宫之中那些深谋远虑之人一般无二,至于你期许的那些,朕也清楚。”燕怀瑾看着眼前人疏离的眉眼,慢条斯礼道。
“陛下当真清楚?”徐杳抬眸,却正好撞见他眸光里一瞬而逝的晦涩。
“朕清楚你金玉在外,庸俗浅薄,也清楚你另有企图,但是这些朕都不在意。”他这番话方才说毕,明明是夏暑节分,他却头一回觉出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恍恍惚惚间却从她一对柳叶眼里瞧出另一人的眉眼出来,那是当初的常玉,他的结发妻,更是他的业障。
他那时总以为自己会庇护一世的人,而他却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一眼。
徐杳指尖反复捻过扇柄,神情一派镇定自若,正当她犹疑不决的时候,却听见燕怀瑾凄惶开口:“你只须安宁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便足矣。”
她心底嗤笑,眼前这个人,自己上一世满心满眼都是他,不过是自己一时糊涂才迷了心窍。她同燕怀瑾之间,一个在天之涯,另一个已去了海之角。如今她只明白,这世上万般,总归是人心不似水长流。
“万一,”她一对柳叶眼从团扇上探出来,“妾是您的现世报呢?”
偏偏于她而言,报复是泯恩仇最好的解药。
“这团扇既讨了你几分欢喜,也算不得辜负。”燕怀瑾却只是笑意融融地看着她,手掌慢悠悠的摩挲过扇面,上头绣着一簇的木蕖花,尽态极妍,几乎覆在她脸颊上,却自始自终隔着扇面,他终究是滞了动作,显得有几分无所适从,全然不见往日的潇洒自如,颓然道,“现世报,来世报,他世报。这三件果报里头,朕最不信现世报。”
她捻着扇柄的手有过微微一刹那的颤栗,她想,自己面对这个人,到底还是做不到若无其事。然而她还是面上却是愈发坦然自若,连眼波里也流转着笑意:“陛下。”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这声“陛下”里头掺杂着多少无法修饰的宛转风韵。
他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颇有几分踧踖不安地撒手起身,径自挑了珠帘,只扔下一句:“襄小仪早些安歇罢。”
徐杳一时也懈怠起来,无动于衷地也不看他一眼,只当他是临阵脱逃去了。
第29章 贰玖
撷芳斋
赵芜六神无主地正在内殿踱步,惨白一张脸,鬓间的金步摇也颤颤巍巍。忽而外头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一个宫女服饰的踉跄两步迈过门槛一路冲撞到内殿里来,“砰——”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禀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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