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 半晌睁眼喑哑道,“字条可还在?”
苻离从怀中取出折叠齐整的纸笺。月影西斜,夏虫低鸣,他压低嗓音道:“此案我要避嫌,将由蔡抚使亲自接手。待天亮他们的人一来,这些物证都要上交。”
纸笺上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姜颜不可抑制地酸涩了鼻根,一边抬袖抹去眼泪,一边点头哽声道:“我明白。”
这纸笺揉过折叠过,却并无一丝破损,耐磨度比一般宣纸要好许多,能拿这种宣纸当信纸用的,必定家境殷实。
但国子监内家境殷实的人实在太多,光凭这一点还远远不够。
苻离将桌案上的油灯挪近些许,道:“你擅长行书,故而惯用宣城净皮,与这纸笺的材质不符。”
姜颜闻了闻墨迹,可惜血腥味刺鼻,实在闻不出来,只好红着眼望向苻离道:“你可知道这上面的墨种?”
国子监内的学生会根据家境的不同购买不同价格的墨条,有人一掷千金,也有人买的是最劣等的灰墨。苻离显然仔细查过了,低声道:“墨色乌黑,味道略微刺鼻,应是中下等的油烟墨。”
姜颜心中一凉,“纸是一钱五十张的贵重生宣,墨却是二十文一块的油烟墨,纸和墨的品质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苻离点头:“凶手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等等!”姜颜目光一凛,将纸笺对着烛光仔细看了看,拇指在其中某个字上擦过,望着指腹隐约可现的、两颗尘埃般不起眼的金粉道,“这是……何物?”
六月初二,阮家前来迎接阮玉回乡待嫁的嬷嬷赶至应天府,可这位慈祥的老嬷嬷见到自家姑娘浑身断骨,披头散发,额上也摔得皮破见骨,如同死人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悲痛得当场昏厥。
同天,锦衣卫在两位司业的协助下找到了国子学馆和太学馆内三百余名学生的手写字帖,逐一排查字迹。
蔡岐与冯祭酒主审监督,姜颜在一旁候审,苻离避嫌,按刀听候于门外。
除了国子学和太学生是官宦子弟,其余下层书生买不起那样贵重的宣纸,更无法弄来姜颜的字迹临摹。因此,凶手只有可能是家境殷实的太学生或国子学生,多半还是与阮玉有交集的人。
筛查的每一刻都像是折磨,姜颜的一颗心悬在空中,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逐份比对字迹的岑司业和荀司业,第一次觉得时间竟是如此漫长。
三百余份手迹,从清晨查到日上三竿,终于,岑司业干瘦的手忽的停留在某张用了扬州生宣的纸笺上,顿了顿,才低压的花白眉毛后抬眸,哑声道:“找到了。”
“找到了?”姜颜忙先前一步,恳切道,“司业,可否容我看看?”
岑司业略一沉吟,便将手中那份筛选出来的宣纸递给姜颜。
伸指触碰上宣纸的那一刻,姜颜的呼吸窒了窒,几乎立刻就察觉出纸张的熟悉感。她握着宣纸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平静鼓动的心脏,这才徐徐展开纸张。
笔锋粗犷,是男子的字迹,写的是《论语》中的句子:【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
两个‘行’字,皆是上撇长下撇短,与诱骗阮玉的那封信笺如出一辙。干涸的墨迹中隐隐流着暗金色的光,用拇指一擦,能擦下些许细腻的金粉,与信笺上沾染的一模一样……那是流金墨,千金难求,专供应天府的贵族士子和书画大家,苻离曾赠与阿爹两条,故而姜颜识得。
她呼吸微颤,耳畔的心跳擂响,她视线下移,在宣纸的左下角找到了这份字帖的署名……
薛睿。
果然是他!
通红的眼中流不出眼泪,姜颜紧紧攥着宣纸,冷冷笑出声来。
一旁的蔡岐也认出了薛睿的名字,一时神情莫辨。
薛家人,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子的最大支持者,国舅之子……厅内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蔡岐拇指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刀柄,许久才问:“姜颜,你确定是这份字迹?”
姜颜唇瓣抖动,望着指腹沾染的金粉,笃定道,“笔锋,宣纸,流金墨,三样都与诓骗阿玉的信笺一致,怎么可能有错!”
蔡岐疑惑:“流金墨?”
“近来应天府士族中盛行一种徽州墨,匠人在锤墨时融入了细腻的金粉,写出来的字隐隐有金光隐现,故而叫做‘流金墨’,专供应天府权贵士子。只可惜,这种墨一年只产五百条,一向可遇不可求,而凶手那份纸笺上就有少量金粉,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想必是凶手为了隐藏身份,故意临时换了低劣的油烟墨,却未来得及将砚台洗净,故而先前的流金墨残留砚台中,随着油烟墨一同写在了给阮玉的纸条上。”
说到此,姜颜面色略微苍白,眸中拉着血丝,“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查薛睿手里有无用过的流金墨。若他做贼心虚毁灭了证据,便查查今年新流入应天府的流金墨购买名单上面,有无薛家相关的买卖。”
她分析得实在是太过冷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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