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安静了一瞬,吵吵嚷嚷的小鬼们齐齐扭过头,盯着突然打开的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亚白色布鞋的脚,随着众人的注目,脚的主人缓缓从黑漆漆的屋子里出来,却是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梅家奶奶?”赵霓虹讶然:“怎么会是她?”
元邵亦挑了挑眉,在韶华镜中倒是瞧见过这么个人。似乎是个来历不明的外地人,不知何故收留了送来小狐仙村的段宏业。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没引起二人的注意,如今在这种时候出现,到着实叫人意外了一把。
年轻时期的梅家奶奶,瞧着倒真有几分小狐仙村传说那般的风韵。一身浅白色的旗袍将偏清瘦的身躯勾勒的更加妙曼,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走动轻柔地摆动着,平添了一分赢弱的感觉。
待人站定,梅家奶奶似有所感的朝着赵霓虹二人的方向看过来。满含深意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元邵的位置,唇角清浅的勾起弧度,呢喃着说了句什么。
赵霓虹没听到,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或者小鬼都没听到,但元邵知道。
她说的是:我回来了!
元邵眸色微沉,沉着的面色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赵霓虹却知道,他此时心情极其不好。或许连元邵自己都没察觉,每次他心情不佳时,纵使面上在云淡风轻,嘴巴总会不自主的抿的紧紧的,实在差到极点时,嘴角甚至会微微往上翘。
一如此时,虽然面色沉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紧抿的嘴巴和翘着弧度的唇角,无一不在泄漏着他极差的心情。
赵霓虹抬眼去望那梅家奶奶,心底微微有些异样。接着便听离他们极近的两个小鬼,鬼头鬼脑的凑在一起。
“这是大人吗?”瘦小些的那个瞧这一脸精明,说起话来却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旁边瞅着憨厚的高个鬼,一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睛反而叫人觉得精明:“不知道,应该不是吧!据说大人是阴司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儿,这都有点老了。”
瘦小鬼眉头一皱:“老大都消失了七八千年了,指不定魂力消耗太大年纪瞧这大了点儿呢?”
说完瘦小鬼抬头瞧瞧瞅了一眼梅家奶奶:“再说这女人瞧起来有点儿老,但还是还挺有味道的。”
高个鬼点点头,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接瘦小鬼的话,默默的低下了头。
瘦小鬼还想拉着他说些什么,却听前头传来一声温柔柔的声音道:“你方才说哪个有点儿老?”
“就刚出来这个啊,不知道是不是大人的。”瘦小鬼只当是前面的小鬼在问,想都没想的答道。
刚一答完,他便察觉到不对。一抬头,便见一院子的小鬼都扭头看着他,站在院子前头的女人面上虽然是柔和的笑,严重的冷意确实如刀子般飞向他。
瘦小鬼缩了缩脖子,突然想到几千年前从自家老大那听到的关于大人的传闻。
瘦小鬼在几千年前其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即使混到最后也不过是个三殿零头的小鬼差。只是因为人比较憨厚,说话直言直语颇受当时的三殿阎君喜爱。
那时候阴司的体制除了十九层各层的阎君之外,还有分管人鬼道和畜生道的两位轮回大人,而阴司三殿则是隶属于主管人鬼道的逸大人的。
逸大人是阴司掌权的诸位大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君殿下,因着身为女子,又因是唯一一位自阴司开设留存下来的大人,与开府阎君殿下交情匪浅,在阴司则成为了除主君大人外最有话语权的人。
阴司关于这位逸大人的传闻多不胜数,而其中最让人忌讳的便是逸大人的相貌。六道法则总的来说还是很公平的,逸大人是追随开府阎君设阴司府的功臣,自然也是得了六道法则嘉奖的。
只是与主君大人的不朽和永久的权利相比,逸大人得的嘉奖就要弱上许多。到底是何嘉奖除了神出鬼没的主君大人与逸大人自己,怕是再无人可知,只知道似乎这个嘉奖需付出的代价,与样貌有关。
虽说有幸见过她的人,都说逸大人堪称阴司府第一大美人儿,但因着没有主君大人那般不朽的躯体,她又是活过了千年的人,没有驻颜的法子,到底是会有些显出老态来。因而在阴司,逸大人的样貌,是永远不能再人前提及的禁忌。
瘦小鬼在三殿阎君手下做事时,曾无意间听阎君提起过,逸大人的脾气似是有些分裂。心情平和没脾气时,便是能叫阴司崩塌的大事儿,到了跟前儿都能面不改色的处理了。脾气不好的时候,随便一句话都能叫人将你丢入畜生道永堕牲畜轮回。
看着眼前眸光冰寒的女子,瘦小鬼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若这真的是大人,自己方才那般分明是犯了禁忌,死定了!心底打着寒颤,瘦小鬼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嘴巴颤啊颤的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屋前冷这面的女子,瞧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鬼,心中生出一股极疯狂的快意。
七千九百六十年零四个月,在飘渺的虚无中飘荡的每一天,她都用心的计着,只为了有一天,她还能再次站在那人身前,牢牢的记着自己所受的苦,然后,千倍万倍的,将这些苦楚全部加还给他。
只是,当她好不容易凝聚了些神魂,能支撑起人形时,她想的只有迫不及待的见到他。于是等不及计划怎么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他面前,记不得要报仇,寻到了他的踪迹便片刻不待的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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