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先生其实回来也不太久,因为他要留在河津给子济操办婚事,——他最终为自己的长徒选择的,是当地一位姓吴的才女,这位女子出身于河东的名门大族,不仅品貌俱佳,而且对“一针先生”也是仰慕已久了。
虽然吕老先生对于素宁的感情问题选择了放任自流,但是对于子济,既然他已经人力干预,那可真是尽到了一切人力,一向“不卜不筮,而谨知吉凶”的他,为了给爱徒选择佳偶,这段时间可是没少拆字打卦。
其实这两种做法貌似对立,本质却是一样的,“无为而无不为”,都是顺其自然而已。
就这样逐个人选的细细筛查,最后确认吴氏女与他的大徒弟确实能够性格相合,偕老百年,才算最终确定了下来。一直到喝过了喜酒,他才放心地回到了南山,结果一回来就发现,刚刚操办完男徒弟的婚事,眼看又要嫁女徒弟了!徒弟们都是自幼就跟着他的,他们小时候的模样都还宛若眼前,这做师父的心里,也是难免感慨万端。
此刻对于面前这两人的问题,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之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二十七个月确实太久了,咱们不是儒家,没必要那么繁缛拘泥。但若是太短的话也不合适,毕竟母丧之痛是人之常情,心里的哀痛都还没有完全过去,怎么忍心为自己办喜事?另外还要考虑到你们两个的身份,一个是列侯,一个是宗室,必须要顾及各方面的观感,最好让上上下下都挑不出错来。所以,我看就按二十七个月的一半来算吧,今年年底成婚好了!”
道家的境界确实透彻通达,师父的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最后又一锤定音,两个年轻人丝毫没有异议。
正事谈罢,天色已经黑了好久,山道上还有积雪,今晚只能住在草堂这里了。吕老先生一回房休息,霍去病就说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外面冰天雪地的,要去哪里啊?”
对方却不回答,只是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一走到那条小径上,素宁马上明白过来了,当初此人就是在这里求的婚!于是默默随着他走到小径的尽头。
打量着眼前景物,霍去病颇为感慨地说道:“我想起那天早晨,你问我票姚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票姚的意思就是快。结果我竟然花了三年又三个月!这跟票姚二字真是一点也不搭边!”
听到此人居然是这么个算法,显得自己有多么委屈似的,素宁只好笑了,“可是那天我们才刚刚认识,你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我们今天才是第十四次见面,你真的觉得很慢吗?”
“十四次吗?这么说来,我还觉得自己不算太失败。其实认真想来,也不是感觉很慢,而是有点恍惚,有点像做梦,梦中我到天上转了一圈,在瑶池摘了一个仙桃下来,回到人间一看,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此时两个人的心中都是不胜感慨,初见那一天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过了一会儿,素宁说道:“既然要到年底,那么这段时间我还是应该继续照料蒙馆,让子沂有空多跟着师父,毕竟等我一嫁,这摊事就完全落在他的肩上了。”
“......也好吧,只是还要再等这么久!你想想我都多大了?”
“要不你再进去问问师父?他肯定会说,你这个岁数成婚,似乎还是太早了些。”
霍去病赶紧摇头,“我可不敢去碰这个钉子!‘早婚之策弱国愚民’,你师父是这么说的吧?”
“真的,你看看那些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孩子的,有什么好呀?”
“他们那些人心性未定,早婚当然是不好,但若是我和你的话,我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不等对方表达反对,他又赶紧说道:“好了好了,别不高兴,我明白,这颗仙桃我虽然已经摘到了手,但还要再等等才能吃到口。”
这两句话,说得多少有点让人脸红,他也是试探着说的,貌似随口而出,其实很是小心,——既然确定了新的关系,他总得探索一下新的边界吧。
而素宁没有经验,猛一听到虽然觉得不妥,可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于是默许了对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抬头瞧了瞧对方,人家好像是并未留心,已经在说别的话题了。
两个人沿着小径慢慢走了一会儿,一阵寒风吹过,他低声叹了口气,“唉!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知道的,我也一样。”
“不,你真的不知道,我更爱你。”
“为什么呢?”
霍去病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因为我们之间是心光相见,我一认出你来,立刻就下定了决心,你看,求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而你呢,尽管早就认出了我,居然还犹犹豫豫的,直到证明我就是那个英雄。”
此人竟然如此较真,还要分辨谁更爱谁!谁更爱谁,这本来就是个很难评判的问题,即使硬要评判,也不能用这么一个标准啊!道理很浅显,有的爱就是顺理成章,谈不上什么困难与牺牲,也有的爱就是需要艰难地下定决心,放弃很多,承担很多。
可是素宁明白,现在争论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因此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好吧,我在神前求的,就是嫁给救我于水火的英雄,这确乎是执着在功业表象上,我承认输你一着,你很得意吧?”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反正这辈子就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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