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暮暮朝朝乐事浓。翠帏珠幕拥娇红。
莺迷柳谷连宵雨。花谢雕阑蓦地风。
啼鹆无知惊好梦。舞鸡有意报残钟。
可怜比翼鹣鹣鸟。一自西飞一自东。
话说侯七官定计。哄得铎头瘟进京去了。他们四人依旧打成一路。朝欢暮乐。无所顾忌。黄氏也略知些风声。对七官道你哥才来家几日。又哄他出去。他会做个甚么生意。你们靴里靴袜里袜。不知干甚么事哩。不要弄出事来呀。七官道他自己要开店的。干我们甚事。遂出来对进忠印月等说知。秋鸿道这明是知道了。怎处。四人上楼来计议。进忠道既然知道。我却不好久住了。且布账已将讨完。秋鸿道他借的银子。原说不误你的行期。你如今且去向他要。他没银子还你。定留你过了年去。等老爹回来。娘房里的事。他自来未曾管过。任他有手段。
也脱不过我们之手。进忠道好计。秋鸿道弄他们这几个毛人。
只当弄猢狲。商议停当。吃过早饭。进忠叫印月去说。我布账已将完。只在一二日内就清。
这里有宗现货。要买了回南去。向日借的银子。两三日内还我。我要动身赶到张家湾过年哩。正月内还要到临清去哩。
印月遂下楼到黄氏房中说道。哥哥多拜上奶奶。他如今布账已讨完了。要买宗现货回南去哩。上日借的银子叫请奶奶早些还他。他两三日内就要动身哩。黄氏道刻下哪里得有。要等你公公回来才得有哩。印月道当日是奶奶亲口允他不误行期的。没有说等爹爹回来。他说如今因要买宗现货等着银子凑用。故此来讨。黄氏道目下年节又近了。该的债不计其数。你叫我到哪里弄来还他。且留你哥哥过了年去。印月道我已回过他。无奈他再三向我说。要买了货赶到张家湾过年。正月里要到临清去哩。他催过我几次。我不得不来说。
当日奶奶亲口允他。今日还是奶奶自去回他。或者却不过情。留得他下来。也未可知。黄氏只得同印月走到楼上对进忠道。向日承亲家的情。原说是不误行期的。不料他公公去久不回。十分难处。非是我话不准。还望亲家竟住几曰。过了年再去罢。进忠道刻下布账已清。众铺家算明。该尊府用银四十二两。前亲家收过三十两。又零星付过十九两八钱。算多付了七两八钱。铺家都已算在我腹子内。那几两银子也不必说了。只是前日的借项。望亲母早些赐下。因这里有宗现货要买了去。
明后日就打点起身。要赶到张家湾度岁。不然。也不来催促亲母了。莫怪。黄氏终是个女流。被他几句话打住了。没话回。
脸涨得通红。好生难过。秋鸿便接口道。舅舅且竟住一时。等奶奶去再作计较。黄氏才起身下楼。秋鸿道也是为七爷的事借下来的。如今他连管也不管。人来催逼。他到不知往哪里去了。
带累奶奶受逼。黄氏叹气道。养出这样不长进的畜生。叫我也难处。正说话间。
七官进来。黄氏道你到哪里去的。没钱还人。也该设法留他。却叫我受逼。七官道可是为没有钱拿了还人。没钱也说不得受些气罢了。黄氏气起来骂道。你这个坏畜生不长进。惹下祸事来。借了人银子。反来说我。转是我做娘的贪嘴。大泼小用借下来的。你还说这样胡话。七官犹自不逊。
黄氏赶来打他。倒被他推了一跌。黄氏坐在地下。气得大哭。七官早已去了。印月忙同秋鸿过来。扶进房去。晚上进忠又来讨信。黄氏无奈。次日只得着人去央邱先生并陈三官来说。
才留下来过年。隔了两三日。铎头买了硝黄纸张回来。就在隔壁门首收拾出一间门面。寻了个伙计。果然一夜做到三更。不来家宿。他们关上前门。任情取乐。这正是:
欺他良儒占他妻。乐事无端任所为。
堪恨狐群助奸党。不忧天谴与人非。
过了几日。正是人家祀灶之日。家家都来买炮竹。人人赞好。铎头越发有兴做。原来此地经纪人家。本无田产蓄积。只靠客人养生。有客人到。便拿客人的钱使用。挪东补西。如米面酒肉杂货等物。都赊来用。至节下还钱。侯家自少野出门后。
没人照管。七官不会当家。便把各客人的用钱。都零碎支用完了。故年终各欠账都来催讨。起初还是好说。到二十七八众人急了。都坐着不肯去。后来见无人理他。大家便拥到内里来吵闹。七官躲了不见。那铎头人都知他是个疯子。也不去寻他。
只有黄氏一人支持。到二十九。
众人便发话道。你家推没人在家。难道就赖去了么。你家赚了客人的钱。不想还人。别人是父母的资本。若没钱。拿丫头婆娘来也准得钱。污言秽语。都听不得。黄氏急得走投无路。
没奈何只得叫小女儿来向印月要首饰衣服当。印月道我来了二年。连布条儿也没见一个。做了多少衣服与我的。开了账来。
一一查去。再不然。知道我有多少东西。也说了来拿。小女儿见他的话来的不好。就去了。黄氏无奈。急得大哭。他在里面哭。人在外边骂。众人听见哭。有那知事的就出来了。看看天晚。还有几个坐着不去。秋鸿过来劝道。奶奶且莫烦恼。少了钱断没有抬人去的理。黄氏道转是抬我去的好。骂的言语。你可听得。今日虽去。明早又来叫骂了。怎受得这样气。不如寻个死。倒得耳根清净。秋鸿道哭也没用。事宽即圆。黄氏道明日到是年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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