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觉得,这一条回宫的路这样漫长,漫长到几乎耗费了他毕生的力气。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一直欺骗自己的、引以为傲的高贵,到底还是以最下贱的方式为终结……
此时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能支撑他继续呼吸、继续走下去的,就只有自己背上的这一点力量。无论如何,他都要肩负着她,哪怕他已经肮脏不堪、哪怕他已经卑贱得无法抬头,他都要尽自己最后的力量,让她能始终洁白而高贵地活……
他不能让她溺身于污泥,哪怕自己已经快要被污泥封住了口鼻。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要高举着她,让她呼吸着干净的空气。
倘若这世上只是他自己,如此陷入到污泥之中,他一定会选择速死。但是为了她,他宁愿在这污泥中苟活……苟活多久……直到,她安稳为止。
“紫嫣,承诺过的,一诺永生……纵然这一生,你并不真的属于我,但是下一生……再下一生……你的生命里,必然都是我。”看着不远处的宫门,龙非然轻声道。
“龙陵夜……你说过……并肩高处,地久天长……”模糊之间,她只听到他说“这一生你并不属于我”。她只想要告诉他,这一生、下一生、乃至生生世世,我都是属于你的!龙陵夜……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是属于你的。
哪怕你做了再多的错事……我,就是对你恨不起来……
只要你来和我解释,我想,我会原谅你的……
或许人在身体最脆弱的时候,情感也是同样这般脆弱。不会像平日里那般倔强、那般骄傲。好像即便连掩饰,都没有了力气……
“这一生,你与他并肩高处,下一生,便于我地久天长,可好?”龙非然仍旧轻声问道,语气温柔得,就好像从未听到她唤着别人的名字。
“好,地久天长……”
纵然百般刚强、千般坚韧,然而她心底里想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地久天长”而已。一个与他的,地久天长。
“九殿下英明!下官就说么,下官怎么可能胆敢如此冒犯上国皇族?好在殿下并未被一时愤怒蒙蔽了理智,不然下官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烟雨巷院落中,屋内已经亮起了烛灯。隋堂和龙陵夜坐在茶案左右两把椅子上,好一派合乐之象。
“来来”,龙陵夜亲自给隋堂斟了一杯茶,道,“本王为刚刚的莽撞向先生赔罪。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的完成此计,多亏了先生的鼎力配合。”
看着隋堂接了茶,得意地饮了起来。龙陵夜的眼眸中闪过一瞬凛冽的杀气。此时还不是对西魏动手的时候,所以,先让你再多活几个月。只是你死的,一定要比外面那四个人还惨。
苻狄只是闷闷地坐在院落中,拿着个酒壶对着漫天飞雪饮酒。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西魏的勇士,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等腌臜龌龊之人!他尊敬的老师,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等奸邪小人!
这苍茫人世间,似乎只有头顶上的这片天、和脚下的这一片地才是真的。可是天太旷远,地太冰冷。人在这人世间,就只能愈发孤独。
那四个罪人的尸首犹在,模糊间,似乎还能看到她厮杀的样子,看到她在雪中踉跄的身影……
苻狄又饮了一口酒,向屋内喊道:“先生,咱们该走啦……”
如果不能戳破他们的腌臜,那就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个什么都看不懂、看不出的傻子吧!
回到宫中有了张太医的医治,程悠若只是昏迷不醒,伤势已经得到了控制。龙非然脸上都是被那几个西魏人打出来的淤青,只能尴尬地说是不小心摔倒的,让张明轩给开了一些去淤消肿的药。
脸上的疼痛可以消除,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却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只是看到紫嫣平静的面容,听着她渐渐平缓的呼吸,却也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只是他不知道在她醒来之时该如何面对她。
“伤势如何?”
九天行宫书房中,龙陵夜正在问这个垂首站在面前的人。
“回王爷,姑娘只是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并无性命之忧”,张明轩道,“只是,微臣观姑娘脉象,像是中了一种十分奇特的毒,而且近期便有发作之势。可是微臣无能,实在无法看出这毒是什么,更无法研制出街要来。”
龙陵夜点点头,从身后的柜子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来,道:“这里面有一粒解药,你想办法让她在今晚天黑之前服下。这毒你不必担心,等她醒转过来,她自己便有解药。”
张明轩接了小瓷瓶,还欲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龙陵夜向来也没有问人到底因何不说的兴趣,因而索性当做看不见,只是挥挥手,道:“下去吧。这一段日子有劳你了。”
“是。”张明轩应了声,恭敬退下,走到门前之时,到底还是停了下来。略略沉吟,还是回身道:“殿下,事成之后,殿下是会留着姑娘的吧?”
龙陵夜沉默半晌,挥了挥手,道:“下去吧,这并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可……”张明轩还欲再劝,却是见龙陵夜已经闭上眼睛,不打算再与他交谈了。因而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推门而出。
其实从第一次给程悠若把脉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程悠若脉象的蹊跷,这明显是身体中长期留存着奇毒的脉象,就与九王爷的脉象如出一辙。但是王爷并未向他提起过这件事,程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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