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也看得出来,院子里都归殷红豆做主,一切全听她的,两人便乖乖应是,随后齐齐走进书房里随侍左右。
汪先生派人送了账本过来,城里的发财坊和几家酒楼,还有春园的账册,厚厚的一大本,殷红豆另有事忙,便找了炭笔,在厅里找了光线好的地方,认真算起来。
殷红豆做事的时候很投入,基本上心无杂念,尤其算账、核对这些,更是费神,没有办法走神,整天下来,除了必要时候去厨房做饭,或是起身倒水如厕,她都不会往傅慎时那边多看一眼。
傅慎时则除了如厕,叫两个丫鬟出去避开,便也仔细给新戏润色,只是他的眼睛总是忍不住殷红豆那边看,他看了无数次,甚至可以说余光无时无刻不在看,偏偏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认真严肃地对着的账本,眼里根本没有他。
他想起在重霄院,他重用了翠竹和翠叶的时候,殷红豆还有些反应,但现在,两个貌美丫鬟环在他身边,她视若无睹。
从前傅慎时写剧本包括了润色,也只要一天的时间,手上这本《金钗记》两天都没完成,他白天写的时候,神思难定,写写停停。两个丫鬟偶尔研一研墨,添茶倒水,倒也轻松。
书房连着明间,表面上看着一派宁静。
次日,傅慎时提笔的时候,开口说了话,他问两个瘦马:“给我想一个咏泛舟的词牌。”
左边的瘦马很快就脱口答道:“《欸乃曲》。”
一个时辰下来,傅慎时问了好几个小问题,两个瘦马识字读书,风花雪月的东西学得多,连正经的四书五经也学过,几乎是对答如流,与傅六一唱一和,好不和谐!
殷红豆自忙她的,充耳不闻。
傅慎时最后罢笔的时候,背部贴在靠椅上,声音不大不小地道:“我眼睛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正落在殷红豆身上。
殷红豆在明间里,头都没有抬。
两个丫鬟站在那里偷偷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傅慎时皱了皱眉,道:“听不见我说话么?”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抬手轻轻地捏在傅慎时的眉心上。
殷红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傅慎时粗暴地拂开丫鬟的手,冷声呵道:“出去!”
俩丫鬟低头退了出去,就站在廊下,没有说一句话。
殷红豆手上炭笔微顿,又继续忙她的,下午总完了账,抽查过了,整整齐齐地放在傅慎时桌上,平静地道:“进项很多,与预计中的多多了,之前汪先生找钱庄借的钱,可以先还上一部分。”
有段时间账上的钱不够用了,汪先生找钱庄借了些钱,因他常去那家的钱庄兑现银和银票,很借了不少,仁庄粮仓才得以充实。
傅慎时面色沉郁,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
殷红豆累了,她也没管,自己在庭院里散步去了。
天黑之前,汪先生来了一趟,说了下春园的情况。殷红豆顺便跟他了去钱庄还钱的事儿,他点着头道:“我和姑娘想一起去了,不知道姑娘算没算还多少合适?”
殷红豆报了个数字,又道:“若春园一直这样经营下去,很快便会开始盈利,那时再慢慢还不迟。”
汪先生也是这个意思,他看了看傅慎时。
傅慎时没有什么意见,他也面色沉郁,却也还是肃然说起了正事:“光靠春园盈利也还不行,两个庄子上一千多人还是太多了些,二皇子也有意将来还要放一部分人到我们庄子来,现在安置在庄子上的人,得想法子分一部分出去。”
汪先生连连点头,道:“正是来跟六爷说此事的,但是春园现在开了,仁庄上留下来的人,谁也不肯走了,每次便是去售卖些茶点,也能赚取不少钱,还能得些打赏。”
穷苦百姓们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春园一开起来,便有一批人开始钻营,想法子挣钱,除了售卖点心零嘴茶水的,还有人帮忙抢占位置,或是在戏园子里出租板凳座椅,另有在戏园子里帮角儿们跑腿儿递话的。
但这些位置终究有限,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抢不到赚钱的机会。
照这样下去,仁庄上的规矩要开始乱了。
殷红豆道:“汪先生,咱们在庄子上自己开个钱庄吧!不对外流通,只在庄子上流通,拿一部分钱借给庄子上愿意走的灾民,收低利息,让他们在附近自己造自己的房屋。以后咱们赚的钱也不必出去兑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采奕奕,眼睛有白天没有的光彩,自信自强,不屈不挠。
汪先生眼睛一亮,捋着胡子道:“甚好甚好。他们在庄子上都是挤着住,老老小小一家人,日子也难过,眼下想走却没有钱,所以才拼命挣钱,若能借钱出去让他们住自己的家,肯定大部分都愿意走了。”
傅慎时的视线从殷红豆脸上挪开,便接着道:“最开始借钱的人一百户人家,两年内不收利息。”
汪先生笑道:“如此最好,走的越早,抢的位置也就越好,将来这边繁华了,那些房屋可就值钱了。”
稍稍有些远见和胆量的人,肯定就拖家带口离开仁庄了。
这些人腾出位置来,等以后来了新人,仁庄上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汪先生连忙道:“那我还得赶紧去看一看,从咱们这儿通往附近县城和京城的路上,荒地有没有主人,若是没有就好办了,可以请二皇子帮一帮忙,若是已经有主,还要花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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