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肯,只是调军遣将需得魏侯兵符,若是擅自调动,罪同叛逆,镇远将军府势单力薄,着实担不起这样大的罪名。”
余文翦单单强调了势单力薄四字,似乎是在影射万俟邑是袁夫人族人,有人撑腰,不论闯了什么祸都有转圜余地,而他余文翦不同,在朝中无根系,需得谨小慎微,哪怕前线那个生死悬于一线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弦合原本被焦虑仓惶烧灼热了的心顷刻间就凉了,远远站着,再没有去求余文翦的兴致。
可偏偏万俟邑是个大老粗,不会看人眉高眼低,听余文翦这样说,反拂开披风上前一步,急得胡髭直颤,“将军,我不让你调军,不让你为难。你这么大的将军府,府军总会有几百吧,我不全要,你给我一半,我带着去一趟赫连山,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伯瑱,这个风险也冒的吧。”
余文翦没说话,盯着万俟邑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揣度他的意图。他以手抵着下颌,道:“三公子这次带了五万大军前去,大军守在赫连山麓,近在咫尺都束手无策,你麾下就这几百人还是远行军,能有什么用处?”
万俟邑手掌厚实,像深山里养膘过冬的熊掌,猛地拍在自己腿上,力度之大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肉似的。
“将军啊,咱们远在陵州哪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先领着人去,用不上咱们最好,若是能用上,那不正好解救伯瑱和三公子于危难之中。”
余文翦哑哑地低咳了一声,像是觉得对方一个外人都这般热心肠,自己当父亲的有些过于冷淡,“若你这样说,那……”
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一声压抑着的低咳,将余文翦将要出口的话生生截断。
他回身看了眼薄绢屏风,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转回来看向万俟邑,吞吞吐吐道:“您看,确实府中人手不太够,又兵荒马乱的,家眷众多,实在抽调不出……”
万俟邑还要上前再说些什么,被弦合出言打断:“既然父亲有难处,万俟大人就不要为难他了。”
万俟邑回身看了眼弦合,气得撩起披风又狠狠甩开,快步走到窗边上不言语了。
弦合斟酌了字句,缓慢道:“女儿自兄长出征便一直研读越州堪舆,对那里的地势有些了解,若父亲信得过女儿,让我随万俟大人去越州。”
“不行!”余文翦断然拒绝:“你一个女儿家,只在闺阁里绣花熬茶就是,出去抛投露面干什么,还是深入军畿腹地,像什么样子?”
弦合心中雪亮,余文翦身为镇远将军,必对前线军情熟知。且刚才万俟邑乍一提出借兵,他连问都不问就断然拒绝,肯定是知道赫连山的情况。
他一定是以为余思远和江叡凶多吉少,极有可能回不来了。依照她这位父亲攀附之性,现下已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曲曲几百府兵是小,若是传到袁夫人和四公子的人耳里,只怕会被视为异族。所以他宁可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也不愿得罪江叡的对头袁夫人。
还有这屏风后的楚二娘,她与吴大夫人素来交好,吴府又瓜葛着袁夫人一脉,许多事情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所以依余文翦现在的立场,他断不会让弦合再掺和进来了。
万俟邑将父女两僵滞,勉强收起他的急性子上来劝道:“三姑娘也别太着急,我先去看看,伯瑱他们不一定有事,三公子向来足智多谋,断不会束手就擒的。”
弦合摁下心中对所谓父子亲情的寒意,探头将守在书房门外的小厮唤进,道:“府中存着冬天的梅蕊凝露,用来泡茶最好,万俟大人好容易来一趟,去西暖房里尝尝吧。”
余文翦巴不得顺着台阶快下,忙换了副阿谀之色,堆着笑道:“对对对,上次万俟大人拿好酒招待我,如今也给我个机会招待大人。”
“我哪有心思?”万俟邑刚说了一句,回眸看见弦合颜色深沉的凝望他,眼中饶有别意,他忖了忖,转了话锋:“早就听说府中茶堪称陵州翘楚,我这个大老粗也尝一尝,附庸些风雅。”
余文翦引着万俟邑去西暖房,穿过游廊,被弦合硬拽到了一隅僻静处。
前面万俟邑浑然未觉,跟着小厮进去,侍女婆子忙起红泥焙炉,烹水煮茶。
余文翦挣脱开,不悦道:“你这是干什么,拉拉扯扯让客人看见成什么体统?”
弦合目光清亮地直看入他眼底:“爹爹是觉得大哥和三公子回不来了?”
余文翦一愣,面上升腾起恼羞之色,怒道:“你胡说什么。”
弦合放缓了声音,“若真是回不来了,爹爹将目光放长远些,择良木而栖也没什么错。毕竟,镇远将军府这么一大家子人,日子还是要过的。”
余文翦不料女儿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如此体察他的心意,震惊之余不免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但又不好将心思表露的太明确,将手交叠于腹前,以一副颇为儒雅自矜的姿态道:“话也不能这样说。”
“可父亲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能回来呢?”
“你说什么?”余文翦面色略显僵硬,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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