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厅里早备好了丰盛的晚膳。
君天澜踏进花厅,坐在桌边的慕容嫣连忙起身,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天澜哥哥,你来了。”
她望了眼君天澜身后,却不见沈妙言跟来。
君天澜落座,声音淡淡:“摆膳。”
慕容嫣收回目光,端坐下来后,心下却有些欢喜,莫非,天澜哥哥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知道她讨厌沈妙言?
所以,这次是为了她,才不让沈妙言跟过来用膳的?
这么一想,下午的阴霾尽都驱散,连带着苍白的脸上,都多了几丝红晕。
她殷勤地为君天澜斟酒:“天澜哥哥,近日公事,可还算繁忙?”
“还好。”君天澜面无表情,开始用菜。
慕容嫣望了他一眼,知晓他素来不怎么说话,便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只是每每抬头,见桌上还是他和她时,心底便会涌上浓浓的欢喜。
而衡芜院的东隔间里,沈妙言坐在床上,拂衣掀开她的裙裾,只见膝盖上都是淤青,在白嫩的腿上,格外显眼。
她心疼不已,拿剥了壳的鸡蛋在淤青处反复滚擦,动作很温柔。
“奴婢知晓,外间常常传闻,主子为人暴戾,乃是祸国殃民的佞臣。可是,只要不冒犯主子的底线,主子待人,还是很好的。奴婢看得出来,主子很宠小小姐。说句不该说的,小小姐今后的日子,可全都指着主子。小小姐,切莫再触怒了主子。”
她说着,将她的裙裾放下来,拿了软被,替她盖上。
沈妙言望着她温柔的侧脸,觉得她就像是自己的姐姐。
她笑了笑,应道:“我知道了,谢谢拂衣姐姐。”
拂衣笑着起身道:“小小姐饿了吧,奴婢去拿些点心进来。”
说着,便离开了东隔间。
沈妙言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她今后的日子,全得靠着君天澜?
只是……
她望着透进来的盈盈月光,又叹了一口气。
君天澜回来的时候,已经沐浴过了。
他跨进门槛后,望了眼东隔间的布帘,心下微动,走了过去。
挑开布帘,里头只在床边亮着一盏朦胧灯笼。
那个小小姑娘,披着衣衫坐在床上,手捧一本书,读得认真。
灯笼的光晕照在她的小脸上,那双平日里猫儿般狡黠黑亮的眼睛,此刻透着平静,倒不像是她了。
似乎听见动静,沈妙言抬起头,便对上了君天澜的目光。
她放下书卷,表情乖巧,声音软糯:“国师……”
君天澜“嗯”了声,便转身离开。
沈妙言揉了揉膝盖,咬牙下床,慢吞吞走了出去。
他依旧在灯下写字,她便踩上小板凳,乖巧地为他研磨。
“刚刚读的什么?”他笔下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读的《论语》。”沈妙言仰着小脑袋,“孔子说,仁义礼智信。可是国师,为什么很多人不具备仁义礼智信,却也能身居高位?”
君天澜不由看了她一眼,她满眼都是认真。
他收回视线,在宣纸上写了一个“清”字,灯火下,他的侧脸犹如精致的白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沈妙言替他研着磨,盯着宣纸上那个大字,怔愣半晌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明白了。”
“想学东西吗?”君天澜搁下毛笔,问道。
“国师,你愿意教我?”沈妙言惊讶,随即又有些黯然,“从前教我的夫子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君天澜没说话,只是从桌角拿了一只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的丝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根细细的白玉狼毫。
他将狼毫取出来,递给沈妙言:“先教你握笔。”
沈妙言注意到,这根毛笔是白日里,慕容嫣赠给君天澜的。可是见他认真,便也不好推拒,只得先握住了。
“先写几个字。”他淡淡说道。
沈妙言抬头瞥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在宣纸上写了“沈妙言”三个字。
她握笔的姿势像是在拿筷箸,而三个字写完,则歪歪扭扭犹如鸡扒。
君天澜脸色黑了黑,也不知沈府请的那位夫子是何许人物,教的学生,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甚至于拿笔的姿势都不对。
沈妙言望了望自己写的字,又望了望君天澜的字,不由红了脸,这差距也忒大了些。
君天澜站到她身后,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握笔时,切记指实、掌虚、掌竖、腕平、管直。”
他握着她的手,耐着心,将要诀又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沈妙言回转头,抬起小脸看他,他的表情依旧淡淡,下巴的线条完美而精致。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犹如一股清寒的溪水,淌过林间白石。
她收回心神,开始专注地听讲。
今晚月色极好,透过木格子窗户洒进来,几乎和灯火融为一体。
君天澜握着沈妙言的小手,狭眸低垂,在纸上一遍遍写她的名字。
一横一竖,都遒劲有力。
一勾一撇,都恰到好处。
夜风送来窗外雪塔山茶花的清甜,与满纸墨香静静交融。
沈妙言盯着宣纸,鼻尖弥漫的,却是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浅浅梨花香。
她听着他寒冰击玉般的声音,望着宣纸上她的名字,猫儿似的圆眼睛里,都是懵懂。
……
第二日,沈妙言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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