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陶嬉笑,遭大黄猛追,这在小妹身上可不是什么稀奇事,从小到大,牧小枝一直特受飞禽走兽的亲睐。夏天蚊子咬,两层蚊帐都拦不住,走街上狗啊猫啊直攀,踹都踹不走。人生中难得几次逛动物园的经历,无一不是引发猛兽暴动,园内人员出面请走悲戚告终。
凡事总有由头,小妹对动物特殊的吸引力,源自于她身上那股挥散不去的异香,随着她年龄增长,香味趋向寡淡,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吸诱无知牲畜,所以逐渐淡出了记忆,今日大黄误入,才重新被放入关注范围内。
“你身上这香,似乎又浓郁了一些。”展陶后抱牧小枝,朝她脖颈处使劲嗅了一下,不知为何,异香入鼻后头有些晕眩,莫名觉得眼前小妹格外诱人,有想吃掉她的冲动。
甩头抛开这荒唐的念头,展陶不敢在这反常情绪里沉寂太久,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小时候便有过。那时他将小妹细胳膊咬出了血,甚至同旱魃似的贪婪吮吸了几口,要不是小妹的哭声及时唤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现在也能回想起当时的味道,小妹的血液很甘甜香醇,如醉人的佳酿一般,只需一口则令人口齿生涎回味无穷。因为这事太不可思议,展陶没太放在心上,权当年幼不知事,记忆出了差错。不过现在想来,小妹的身体定是有问题的,吸引虫蚁百兽绝非偶然。
“省了香水钱很棒啊。”牧小枝将乐天派本性发挥极致,甚至夹腿盘算起别人事来,她怅然道,“关门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何况,阻拦抄录也没能让同学们的病情有明显好转。”
“外来者通过文化侵入来控制思想,你说,如果咱们使同学们回忆起华夏文明经典,会不会有奇效?”展陶脑洞大开,奇思异想道。
牧小枝翻白眼,“回忆?太片面了吧。”
“不是有校园广播吗?”展陶很兴奋,以为抓住了问题的症结。
翌日,展陶攻占了学校广播室,从此播放百家经典成了每日保留节目,头几天效果甚微,同学并未对忽然插入的“之乎者也”有所反应,约莫一周之后,才有了意外的初效。
那天正播《道经》内一段,古老的音响用暗哑的声音念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一正埋头唰唰做笔记的同学,无征兆地倒了下去,口冒白沫眼珠子巨颤,展陶知道是有反应了,一个箭步飞了过去,进一步观察变化。令人惊喜的是,展陶竟在这同学的眼瞳里看到了一丝灵性,很遗憾,好景不长,这人昏睡重启后又恢复如常的木然了。
总是有用的,展陶这般安慰自己,于是他并未暂停经典播放,而是将这个行动一直延续了下去,他坚信终有一天,身边的同学朋友会一一醒来。日子一天天过,高考俯冲降临,世界大变后,不再有作为高考生的压力,对学渣展陶来说,这倒成了件好事。
他没有等到期盼的那一天,距离高考前两周,学校有不速之客驾到。平常的日子,展陶把电脑带来了学校,这样更方便他看书,本来正津津有味地读一本《三十六道风味》,音响里的声忽然停了。广播室钥匙在他手上,除非破门而入,否则没法将播音设备关了。
又有出现了吗?展陶的神经骤然拉成崩紧的琴弦。
与小妹对视一眼,展陶决定去广播室看看,如果真是,顾及小妹的安全,得想办法将他除掉。广播室在综合办教学楼顶层,因为长久失修灯坏了七七八八,只剩几个意志坚强的在忽明忽现苦苦挣扎。楼内窗少完全封闭,虽是白天,可照明不够还是黑的厉害。
模糊的光景里,展陶看到几对漂浮物,像深海中栖息的水母,悬浮轻飘地前行。换做以前,展陶怕是老早尖叫逃走大喊撞鬼了。而眼下,他只觉得一块巨石压在了肺叶上,呼吸困难极受压迫。这大概是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展陶想避开,可浑身动弹不得。
那些究竟是什么?它们身着的白袍,散着清冷的光,如夜行大海上摇曳的灯塔,它们的双眸幽蓝,泯灭而冷漠。它们排列成队,有秩序地搜索前行,直觉警醒自身,它们在找人!找谁,答案显而易见!
展陶背脊骨湿透了,他大口大口喘息,祈祷这群未知生物离去,可事与愿违,它们行进目标明确,不出半分钟两者便会相遇!
展陶屏息了,干脆闭上眼睛装鸵鸟。时间不知过去太久,等再睁眼周围已然空荡一片,那群巡逻怪物不知去了何处。因为心有余悸,在原地静候了一会儿,稍稍缓过神来才起身离开。此次变故后,展陶不敢再随意开放广播系统,生怕又将它们引来。
为之付诸的努力成了竹篮打水,展陶有些沮丧,看着身边朋友同学眼神再度呆滞木然,他于心不忍却无计可施。高考悄然来临,牧小枝有心提醒展陶当日二人的约定。
“哥,你说了的,等高考结束就走。”牧小枝见展陶不应声,莫名烦躁道,“哎呀,你和我留这没用啊,你也看到了,在这你谁也救不了。”
展陶叹气,无法否认这既定事实。时刻监视学校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那些东西。正如小妹说的,他留这,除了安静读书装傻子,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样混吃等死,麻木不仁的过一辈子?即便生活在虚假中也没关系?也许至死也无法再看一眼真实的世界?
真的,没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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