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醒来就闻见蝉兰的清香,她摸索着起身,推开窗,清晨沁着寒意的风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好闻的泥土气息。她摸到窗台下刻画的记号,来到此处竟也有二十余日了。
那日在纸坊,露寒深重,刚准备歇下,有人推门而入,陌生的气息和步履。她并没有吃惊,她一直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而偏偏就是今夜。
那人在她对面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手很稳喝得也很慢,云栖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许久他才出声,“公主在这里住的可习惯?”
云栖听到他的声音,愣了一愣,莫名的熟悉,脑海中却想不到他的样子,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和你走,这里的人,你一个都别碰。”
他看着她,她虽只是那么柔柔弱弱地坐着,却有着不容抗拒的气度。
“门口的两个,不碰,我也进不来。”他淡淡道,看她面容冷肃,不由补充了一句,“没伤他们性命,不过估摸着也快醒了。”
他起身,“他们醒以前,我们还是离开的好,否则再碰到什么人,就不好说了。”
她也起身,“拿来给我吧。”
他愣住,从怀里掏出瓷瓶,递给她一颗药丸,“都说公主敏慧过人,果然……”
她取了药丸,没有犹豫地服下,“你答应我,不可伤了这里的人……”他上前揽住渐渐失去意识的她。她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他的声音:“总不会让你不高兴的……”
然而自从到了这里,她再没见过他。她大约知道这里是山林的深处,周围没有村子和住家,只有这么一处小小的庄子。庄子里大约住了几十余人,平素白日去山里收集香材,傍晚时分回来制香。
起初除了每日有人按时将餐食送来,并无人与她交谈。几天之后才有人来寻她,来人是个女子,身上淡淡的苏合香味。
“云栖姑娘,我知道你眼睛不好,不过我们山庄里头没养过闲人。既然你来了,也得做些事情。”她顿了一顿,见云栖面色如水,并无恼色,又接着道,“如果姑娘没什么意见,这就跟我过去吧。”
云栖起身,“麻烦苏合姑娘引路。”
苏合一惊,“你……你怎知我的名字?”
云栖仍然淡淡,“既然是制香的庄子,用喜爱的香料做名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苏合将她又细细打量一回,心里暗自赞叹,转身出了院子。一路走出来,她忽地意识到,身后的那位双眼不可视,但脚步声却一直不紧不慢跟在身后,没有半分的错乱。不觉回头瞧她,那双妙目虽无定处,却委实明亮动人,这辨音识位也着实厉害。
这么想着,香堂已在眼前,来往的制香者见了她,纷纷躬身行礼。进了屋子,苏合脚步放慢,领着她到了内厅。“你面前是个案几,上面是各式香器,你可随意挑了趁手的用。”她默了一默,“你,就先研香吧,香材都在案几后的格架上。”说罢转身离去。
云栖在案后坐下,将那香器一一摩挲了一遍,最后一件形状有些古怪,冰凉如刀片,未来得及思量,就觉得指尖一痛,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滑落。
她站起身摸索着想要寻东西包扎,手忽然被执起,她下意识地挣扎却没能挣脱,那只手十分宽大,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力气。
那人用布条将她的指尖紧紧扎住,末了打了个结,才松开她的手。
她有些惶恐,她竟然一直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谢谢……”她感觉不到他的动作,甚至气息,不安的感觉愈盛。
“你害怕了?”那人开口,“你是不是感觉不到我……”他看着她微微凝起的眉心,似乎在努力觉察他的举动。半晌道:“我不是妖怪,没什么好怕的。”说罢上前,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云栖如陷入了一个虚空,无声无味,如洪荒初始万籁俱寂。她没有挣脱,渐渐似乎听见一声仿若错觉的叹息。
他松开手,退了开去,“姑娘很特别,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了,第一次遇到……”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不再出声。
又是一阵静默,他忽然道:“我这就出去,不打扰了……”
“你……叫什么?”云栖抬起头。
他看着她眼中流光,“静笃。”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致虚极,守静笃……”她喃喃道,面前没有声音,他应该是走了,她觉得。
黄昏时分,有人入来,“哟,这么黑,怎么也不点灯么?”看到云栖,似是有些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就要落锁了。”
云栖起身,“麻烦这位妹妹领我出去。”
那姑娘迟疑了一下,“领出去是可以,但是我不能送你回去,我得在这儿守着,你……”
云栖道:“不碍事,麻烦姑娘告诉一下大概如何走就可以了。”
她有些半信半疑,将云栖住处的方位大致说了一下,领着她出了香堂。
云栖沿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走着,然而很快就失了方向。她停住,她闻到水泽苇草的味道。她有些怔楞,从前,都是文澄心陪着她,她连磕碰的机会都没有。而如今,她要如何?她从未因为她的眼睛而焦虑惶恐过,可是这个时候,她觉得她其实还是会很难受。
她蹲下身,紧紧抱着双臂。她想起城破那日,她也这样藏在寝殿里,蹲在山河屏风的后面。然而最终,她还是换上最华美的裙裳,容姿高华地走出去,面对国破城倾。她一直在做她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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