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兵在学校漫无目的的走着,已近深秋,路面散落一地枯黄的桑叶,每迈出一步,脚下就会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往常的日子中,这于他是十分轻松惬意的时刻,但现在他却有点心不在焉。
天色有点昏沉,校道上刮起清冷的风,身边的学生都不自觉地攒紧衣裳,他对着双手呼出几口气,随后把它们插进衣兜,手心的热度蔓延开来,稍微感觉舒服了一点。
他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来。陈胖子坐在院长办公室,西装革履,嘴里叼着烟,随意递给他一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许彦兵简略翻看了一下,显得有点沉默,是关于福利院搬迁的公告。
陈胖子人很精明,看到许彦兵情绪不高,便言之凿凿的说起搬迁带来的好处。许彦兵虽然不太认可他,但还是礼貌的听着,思绪像回到了从前,记忆中的杨奶奶安详平和,她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伤心呢,喉咙突然干涩起来,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自懂事以来,许彦兵就是和其他大的小的孤儿一起住在有着四层楼的福利院综合楼里,这里就像一个混合的寄宿宿舍,拥挤,嘈杂。当时杨欣如身处院长一职,院里的大事小事,她都亲力亲为,为孩子们改善了许多生活条件。晚上每当工作做完,她就会和孩子们坐在一起,绘声绘色地讲着各种神话故事,人情见闻,孩子们听的认真,昂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某些精彩的片段,偶尔有人听困了打着哈欠,她总是慈祥的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叫护工过来带他去睡觉。
这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似乎充满了神奇的魔力,嚎啕大哭的孩子在她的安抚下露出微笑,失眠的孩子拉着她的手进入梦乡,因为她,纵然出身不幸,但孩子们依然相信美好的存在。
许彦兵当时正在福利院上小学,对世界充满好奇心,杨奶奶的存在,像一捧肥沃的土壤,让他的梦想开始生根发芽。他第一次了解到旅行,是从听杨奶奶讲的英雄故事里,后来阅读到各种有关的书籍,才一步步被它的独特魅力所吸引。世界太大,生活太小,有人循规蹈矩,安于一隅,有人向往自由,志在四方。
或者许彦兵就是那一只努力挣脱牢笼追随自由的小鸟。
九月份开学,许彦兵如愿升上初中,理所当然的,他选择了住宿,这意味着将有一整个周末的时间实行自己小小旅行计划。他试着找工作,因为年纪小,能做的都是些派发传单之类的临时工,但这也能让他挣到一笔小小的活动资金。拿到钱,他先去买了张城市地图,对照着笔记本上抄下的公交路线,规划着出行的起点和终点。由于事先准备充分,他的行动基本都很顺利,或平淡或热闹,也许称不上真正的旅行,他仍乐此不疲。
许彦兵喜欢和杨奶奶分享出行路上遇到的有趣事情,她总是安静的听着,微笑的眼睛里满是鼓励,这有时给了他很大的勇气,有时想想,一个人在外面的城市打工生活,倘若心里没有什么支柱,断然是坚持不下去的。旅行对他来说,像一个久违的朋友,而杨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
杨奶奶退休的时候已经八十多岁,许彦兵才刚上高中,每天忙着找新的工作,适应新的学习环境,他就打算等生活安定下来,再回去探望杨奶奶。可天不尽如人意,九月中旬,杨奶奶在家突发脑溢血去世了,许彦兵赶回去参加葬礼的时候,等人流散尽,他一个人偷偷跪在坟墓前哭了好久。
回忆汹涌,他泪流满面。
“奶奶,我,我怕死……”
“傻孩子。”杨奶奶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动作一如往常的温柔,片刻,她望向院子栽种的花草,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我想啊,死亡才不是终点,人们眼睛闭起来,再睁开时,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黎明的晨曦中,潺湲的小溪边,你会看到一片辽阔的草茵……”
公交车的引擎缓缓发动,许彦兵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头顶仿佛还能感受到杨奶奶温柔的抚摸,有的人就算离开,只要不遗忘,她就会一直活在我们心中。他愿意相信,死亡并不是杨奶奶的终点,像她所说的,她是去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人不能沉溺于过去,他又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终于在校外的饭店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钱虽然不多,但稳定便利。他不再每周都要出去旅行,固然有工作上的原因,也是因为城市想去的地方越来越少。升入高三之后,学习渐渐繁重起来,每天都是复习,做题,枯燥的生活一天天过去,当树木纷纷落叶时,许彦兵想起了杨奶奶,过几天就是她的祭日,得准备准备,到时回去扫墓。
这一天是阴天,许,坐上开往歧潭县的公交车。他所在的福利院,正坐落在这小县城里,平常如果有空,除了远行,他都会来这里照顾小孩,相同的出身让他感到亲切,也感到无奈。陈同济就是新上任的院长,一个步入中年,身体发福的男人,整天埋头工作,对孩子不管不顾,许彦兵不喜欢他,暗地里叫他陈胖子。说起福利院搬迁的事情,陈胖子有点得意,这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进展顺利,他的升官就有了保障。
许彦兵的情绪却有点复杂,福利院算是他的第一个家吧,尽管本身并不十分美好,但至少能让人看到希望。
陈胖子讲话刚告一段落,许彦兵便乘机提出要去看看孩子,他刚想回一句好,却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气氛尴尬,看到他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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