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怨的声音所吓醒,醒来后,才发现原来房里还点有一盏荷叶壁灯,虽不是很亮,但屋内所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任浩......”她怀抱膝盖,将脸埋在其中,低声抽泣起来,声音低愁地断断续续重复,“我想救你......想救你……”
她突然见到一个曾经熟悉的人,而这人又恰恰提起了他,把以往他们之间的所有都掏了出来,从此后,她不得安生。
记得逃亡的一路上,杨踞铭是左右不离人的,他们早已脱离险境,车上有他们的人,杨踞铭又借走几个侍卫,这样,安全问题已不用考虑。
迢迢山水,一路跋涉,蒸汽火车北上,拉动起一节一节车厢,滚滚前行。
她那时还是不爱和杨踞铭说话,尽管,她亦关心他的伤势,暗暗关照芬儿前去探听,对杨踞铭的关怀,却是夹着陌生的疏离。
她一改在危难时刻所表现的同生共死,每当平静之时,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很怪异,又突兀地回到了以前,杨踞铭不知她所谓何事,但前些日子的生死相依却是让他抓到了希望,既然她的意还在,那他就再不会放弃。
晚上凉意渗透,四月的天气,到处都流动了春日的气息,连同广玉兰都开放地甚好,官邸里,最适合举行宴会的场所就是这块地方,平整的草坪上种植了两排玉兰树。
玉兰花开时,莹白的花蕾象征了岁月的重复,重复中过了二十几年,诗暄早就懂了父亲的苦心。
睹物思人,也就仅此而已,一年一次。
诗暄一袭月浓色薄纱睡袍披在身,脚上是一双同色的绣花鞋履,它在平整的草地上,却是有那么一点硌脚,她笔直走向月光普照的一棵玉兰树下,微风带起那裙袍底子,在她身后轻盈飞扬,驻足一棵玉兰开得最好的树下,见树干又粗又圆,上面为数不少的玉兰开得极好,花瓣簇着花蕾,花蕾依着花瓣,芬芳极致地很。
她眼帘中离不开这些棵平凡又不失典雅的花朵,这些花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因此,习暮飞早年才会从搬进官邸就下令买来最好的玉兰树,种植在天地之精华的地绿中。
官邸这处四周宽广,日光普照,雨水浇灌,润土滋养,这些玉兰花总是往好处生长,父亲没有说,但她知道,他是想让母亲看见。
东洋人占领金陵那时,这里被那些强盗团伙糟蹋抢掠过,但出其的是,这些树仍就保持下来,八年后,他们风尘仆仆地带着胜利的喜悦,又怀着心中的悲凉,回到金陵时,玉兰官邸中的它们还是那般安好,那一天,她见到父亲留下了失而复得的眼泪。
今日,她真想见母亲一面,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矛盾讲与母亲听,索性让母亲去帮她评断,帮她择选......
“暄暄……”
诗暄本来瞅着满树的花叶出神,却不想有人会在子夜时分突然出现,真真吓了一跳,背靠了树干,慢慢看清了人,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踞铭满脸疲态,青色胡渣遍布下巴腮帮,显出一夜苍老的模样,几日未见,他变得让人一时半会难以醒转,竟觉不是同一人。
他身上的湖藻绿色戎服未褪,军帽还戴在头上,显而易见,他是刚从军营回来,回来这段日子,他先是洗脱逃兵的嫌疑,再就连连议会,现在更是忙得不见人影。
诗暄预料到,现下的战事应是吃紧,北军控制的土地范围越发扩张,情形危殆中,他必定是要再次出征的。
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铺设在草地上,像一个高瘦的巨人,全全遮盖了她的那团缩影,他见机靠近了几步,她也不躲开,只是睁着一对盈盈的眼,与他对视,碎光闪耀中带了些复杂的情愫,终是叫他看不清透。
前几日,他们不是还彼此无痕吗?怎么几日不见,暄暄倒又遮了一层面纱。
他为难地立在原处,等待她的主动。
诗暄心领神会,忽地抬起手,用冰凉的掌心推他的胸膛,他退及一步,缄默不语,只是一往情深,一如既往地凝视她,她干脆又上前一步,再使了全劲推他,她的气力可想而知是微弱的,但就因了激动,所以还是用上了力,他只是微微向后,任由她所为。
最后,她推不动了,手臂用得酸乏,就站在原处哽咽,不一会就满脸泪痕,“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死了任浩,却要我受良心的责备,你害死了他!又让我作了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我不要喜欢你,不要喜欢你这个欺负我的人,不......”
什么?!她竟说......杨踞铭如获至宝地狂喜了起来,他还生怕自己听错了,抓起她的双手手指,不准她离开,然后痴傻地追问,“你说什么暄暄,你说喜欢......”
这是第一回,她承认喜欢他,他能不悲喜交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终得了心愿,守得云开见月明。
诗暄想要拼命挣脱他,却被两只固执的手掌牢牢扣在手心,纠葛间,她的睡袍便从身后滑落在草地上,他跟着了魔一样,拖了她就揉入胸怀,脚底不小心踩了光滑的丝缎睡袍,眼见两人就要一齐跌下草地,他机警地在下接了住她,成就了月下拦腰的一番景色。
说有多旖旎,就有多旖旎!
“暄暄,我的宝儿!”杨踞铭不由分手地拥紧了她,再不肯松半分半毫,“我真是愚昧,当早知道你的纠结,你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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