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将锄头放到门后,又问了一遍。秦阿婆不耐烦,“没事我就不能出门了?你还是我儿子不,你爸瘸着一条腿,谁管我们两个老不死的。”
秦保山默默叹了口气,跟傅眉道:“去地里把这几天发起来的黄瓜摘下来,给你婆。”
傅眉站在门边,微微倚在一边,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两人,乖巧的不像话。点点头,转身去屋旁的菜园子。秦阿婆轻哼一声,嘟囔道:“本来就穷,还养个赔钱货。秦琴走的时候,你就该要些钱。”
好歹他家养了秦琴十几年,秦丰都没读书供秦琴,问他家要几百块钱还是少的。秦保山倒了杯水,“都是丰娃子的主意,养个人也好,家里也没钱给他办事。”
秦阿婆不屑的轻哼,“辉娃子都二十二了,媳妇还没着落,他急啥?”走个秦琴又来个傅眉,她家辉娃子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我听人说,她来的时候拿了好几包东西,给我瞧瞧。”还有她那天从老二家舀回去的饭菜,哎呦,都忘了多久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香的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她可哪里得来的山药呢。
那女子身上铁定有粮票呢,秦保山抽出旱烟袋,点上吸了一口。傅眉带来的东西他也没见过,一直都是秦丰帮忙拾掇的。
“我咋知道都是些啥?多少都是她带来的东西,人家家里给她的。”一个女娃子能有多少东西,他有那个脸去要呢,秦丰又护的紧。
秦阿婆吐口浓痰,急道:“进了你家的门,东西还分的清清楚楚呢。她来了这几日,吃的用的不是家里的不成。”
“反正我不管她有什么,丰娃子也不叫动她的东西。”秦保山吸了几口旱烟,劳动了一天的疲累渐渐涌上来。人靠在墙上打起鼾。
秦阿婆皱在一起的嘴,显出一种土色,嗫喏了一会儿。往门外看了看,傅眉摘黄瓜还没有回来。在堂屋里转了转,秦丰跟秦琴的屋子还是以前那样。
走到堂屋另一边,推了推门没推开,眯起浑浊的眼睛瞧了瞧。嘿,锁上的,自己屋里还用锁上门,这是防备谁呢。
秦阿婆心里一阵恼怒,第一个念头就是傅眉针对她泥。没办法,做过贼的人,多少都心虚。虽然她认为从自家儿子手里拿东西,不算偷,可是傅眉这做法就是惹着她了。
这是她儿子孙子的屋,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还锁起屋子来了。当这是她家?走到堂屋里,秦阿婆没有立即发作,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傅眉摘了长好的黄瓜回来,因为摘得太过频繁,她手里这几根还青青嫩嫩的没有很熟。也没有法子,秦阿婆等着要呢。
秦阿婆两步走到进屋的傅眉跟前,“你这女子,自家屋里还锁门呢。当你叔是偷还是你哥是偷,有什么稀罕东西,看看附近人家那个是你这样的。”
才进家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傅眉懵了一下。听清秦阿婆说的什么,她心平气和道:“家里平常出门都不锁门,我带了些医书过来怕丢了,就锁上了。”
秦阿婆越加气,“几本破书谁要它,不知道的当你防谁呢,这话传出去好听呢。”
傅眉避重就轻道:“话不能这么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人的精神食粮。’国家领导就是再忙也是要抽空看书的,何况咱们呢。我这是坚定跟着党的步伐走,就是赵叔叔知道也要赞我的。”
秦阿婆不管她那些大道理,她只知道傅眉锁上门是在挑战她呢。拽着人到门前,“这像什么话,你把锁子打开。”
傅眉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一时惊住了,“阿婆,这是我的屋子,我想锁上就锁上。谁也没有权利不经我的允许进入我的私人领地。”
秦阿婆笑了,一口残缺的黄牙露出来,眼睛挤成一条缝。“这是我儿子的屋子,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这里那块地不是我的。”
傅眉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强盗逻辑。秦阿婆死拽着她不放,非要她打开门。傅眉甩开秦阿婆的手,绕开被吵醒进来探听情况的秦保山,直接冲出了门。走在路上还觉得委屈。
她原本以为乡下就是辛苦艰难些,其他的她一定能克服的。她好好在这里生活些日子,等爸爸来接她,以后回去就好了。可是受委屈了,爸爸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人却一个都不在。
她抬起头望了望天边,天色已经暗了,远处的深林黑压压的。山腰上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可以瞧见有群鸟如风中蒲苇便飞来窜去。旷野很安静,一片一片梯田很沉默。
突然有些明悟,她不能就死等着爸爸来接她。他们身边已经有亲生女儿了,要是忘了她,忘了来接她,该怎么办。傅眉心里突然有些恐慌,她真的是一个人了,两边都没有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唯一跟她没有血缘还待她如珠如宝的爷爷也已经死了,不然他一定会反对将她送到乡下来的。
傅眉坐在田坝上,双手抱着膝盖默默的抹泪。她后头不远处,简陋的屋子前,一个妇人端了水倒到坡底下,隐隐约约瞧见她。回去跟丈夫徐途说,“田坎上有个姑娘坐在那里哭呢,也不知道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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