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位,是希拉里修女。”卡尔森指着那个长袍女性说,跟着又指着另外那两个又脏又臭的佛郎机人:“这位是哈罗德船长,这位是霍伯特船长。”
卢复礼问:“这么多船长,还有个修女,那你们这里到底谁作主?我要代我们孝廉老爷传话,却该跟谁说?”
卡尔森说:“希拉里修女是来传播福音的,宾松船长是我们船队的领,哈罗德船长和霍伯特船长是另外两支船队的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对他们说。”
“原来是三支船队凑在一起。”卢复礼想。
他还没开口说话,那边几个佛郎机见他一上来就咄咄逼人、问东问西,都感觉有些不耐烦,宾松咬了咬手中的宝石手镯,很不高兴地问卡尔森:“这家伙就是你说的那个巡海官员的部属?”
卡尔森说:“是。”
“装模作样。”宾松嘟哝了一声。卢复礼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想来是对方在介绍自己或谈论自己。但随即想起李彦直的嘱咐:别理会对方的态度,我行我素效果更好!就伸手指着那几个船长责问:“你们几个不在自己的国家好好呆着,大老远跑到澎湖来干什么?”那几个佛郎机人都是一呆,卢复礼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说:“昨天在这里开炮,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是我大明的海疆吗?”
宾松再忍不住,提起那根盘龙拐杖就指着卢复礼说:“你给我住口!本大爷放你上来,不是要你来嚷嚷的!”他这边说着,那边阿拉贡就给他翻译。宾松又说:“我来这里本来也就是靠靠岸,过几天就走。但那岛上的土著敢抵抗我,所以我都杀了!”
“那岛上的土著敢抵抗我,所以我都杀了!”多轻巧的一句话!可里头却意味着几十条人命!卢复礼一听,气得有些抖,怒道:“你,你……”
这是愤怒之下的反应,也不用阿拉贡翻译,宾松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哼了一声,移动着他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巡海官,让他乖乖出来给我行礼,把他手里的好东西都献上来,那我还可以饶他一命,否则我们的大炮你也看见了!嘿嘿,要是敢不听话,这炮口下次就要对准他轰了!”
卢复礼因为他刚才那句话而气愤填膺,这时脱口就叫道:“好哇!你有胆子现在就进澎湖湾试试啊,看我们孝廉老爷怎么对付你!去啊,去啊!这就进湾试试你们的大炮啊!你以为只有你们有大炮啊!哼!你们居然还敢在我们的地头上杀人!这次我们孝廉老爷一定会判你罪!一定会判你死刑!你个畜生!一群蛮夷!”越说越激动,激动到脑袋热时,噗一口口水就吐了过去——他毕竟是历练不足,李彦直虽叫他我行我素,但他在情绪激动之下竟不懂得控制我行我素的度,什么都顾不得了,这一番针锋相对的狂言充满了明朝愤青味道,而这一口口水更显示出他有做大明御史的资质!
宾松还在那里听阿拉贡的翻译,一时没有防备,那口口水便受了个中!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才怒火冲天地跳了起来,大叫道:“你敢吐我口水!我宰了你!”
卢复礼叫道:“来啊,来啊!”手就往腰间按去,然后才现武器在上船之前已经被收缴,这时宾松的拐杖已经辞到,他身子一闪,左手抓住了拐杖,右手抡拳便殴,宾松伸左手挡住了他的右拳,卢复礼哇哇大叫,一个头槌就撞了过去,两人的额头一起红肿,两人的脑袋一起晕眩,因为猛冲之势又一起跌倒,在甲板上扭打起来,一场涉外交涉登时变成了一场闹剧。
“打得好,打得好!”
听了卢复礼的描述,蔡大路父子高叫起来。
“真是胡闹!”博文馆高材生王晶凯虽然是卢复礼有同学之谊,却还是直道:“虽然对方恶霸野蛮,但你怎么可以这样胡闹,简直有辱斯文!甚至有辱国体!”
卢复礼被他们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
李彦直却笑道:“对方不过是一群强盗,跟他们讲什么斯文、国体!”心想:“看来派复礼去是对的,若是派了晶凯去,他太过斯文,在那种场合下非被对方吃住了不可。”看了卢复礼两眼,道:“不过我也真想不到你在那样的场合之中居然敢这么大胆,换了我去,也未必敢如此。”
“其实我事后想想也怕。”卢复礼说:“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了,就控制不住了。”
李彦直哈哈一笑,说:“这控制不住来得恰到好处!你敢这么放肆,除非他们是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否则对方反而以为你是有恃无恐。嗯,接下来又如何了?那宾松被你吐了一口口水又没占到你便宜,他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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