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讥讽一笑:“出嫁从夫,你大哥的意思我怎会违逆;况且那些七姑八姨是四叔你叫来的,怨不着谁。”
四老爷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刘姨娘小心的扯扯他的袖,他气鼓鼓的坐下。
过了半响,屋里只听见四老爷一对大鼻孔呼呼出气声。
夫人素净的面容上,慢慢浮起一抹忧伤,哀戚道:“我们房虽私下账目是分立了的,可但凡在府里当着差事的,洒扫,针线,值夜,不论身契归了哪房,都是到大房来领月钱分例的。这些年来,四季衣裳,车马仆役,还有吃的喝的,哪样不是大房出的!多少年了,四叔你在外头吃酒,五叔买了字画,在酒楼铺记了账就走,事后也是你大哥一笔笔付了的。”
明兰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反正掩饰不住,性不掩饰了,这次吃惊是真的了。
四老爷的脸上便如抹了一层酒糟色,不知是恼是羞;五老爷却一脸不输明兰的惊讶,腾地转头去看五老,直愣愣起身:“我跟字画铺明明说清了的,怎么你……?”
众目睽睽,五老酱红了脸,不敢直视丈夫的眼睛,只低头扯着帕。
五老爷似是明白了,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在椅上。
“适才五弟妹说节庆,待客,红白喜事,人情往来是一道的;要不要请诸位瞧瞧账目,到底是哪房吃亏,哪房占了便宜!更别说这些年来,替几位侄张罗差事,走人情,银都是谁出的!”夫人愈战愈勇,气势凌厉逼人,只瞪得五房夫妇再也不敢抬头。
便是四老爷也不敢接这话茬,他不像五老爷夫妇那般清高,他是知道些账目和庶务,就怕牵扯越多,就越发现四房五房是在无理取闹。
夫人目光笔直,端严凛然。
这幕戏,她俨然一个光明磊落的正面角色,大公无私,仁爱慈善,慷慨大,做好事还不留名;而以四老爷为首的一干人等,则扮演了十分不光彩的配角,贪财刻薄,寡廉鲜耻,几十年占善良兄嫂的便宜不说,还忘恩负义。
明兰几乎要鼓掌了。
夫人一定忍这帮家伙很久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但她忍功无敌,为着在圣父丈夫面前树立良好形象,生生忍住了所有怨毒和不满。明兰其实很佩服这种人,当劣势无法改变时,绝不倔着性硬顶着来,只伺机而动,尽可能捞回最多的好处。
既甩不掉这对活宝兄弟,性就变废为宝,尽量利用这种局面,把眼光放长远,用他们把真正的眼中钉去掉,只要她的亲生儿能承袭爵位,到那时,该算账的算账,该踢开的踢开,反正她攒足了这俩活宝满手的把柄,真张扬出去,道理尽够她说的。
战役进行到此时,基本胜败明朗了,只有四老爷还在负隅顽抗,他霍的站起来,双目充血,咆哮着:“我今日才瞧出大嫂竟是这般女中豪杰,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以往真是失敬了!你可别忘了,当初在娘病榻前,娘拉着我们哥仨的手说的话,大哥可是亲口答应好好要照看我和老五的!怎么?如今大哥不在了,你就翻脸不认了?现出原形了啊!”
这次连明兰都要笑了,从屏风后头发出两声清楚的嗤笑,想来邵氏和朱氏也忍不住了。
夫人掩饰不住嘲讽之意,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深切的怨恨和嫌弃,冷冷道:“娘要多给大房些银,四叔就说娘病糊涂了,可娘要大房照看两位弟弟,四叔倒记得牢牢的。都是娘临终前说的,怎么前一句糊涂,后一句就不糊涂了?四叔真是好记性,好能耐呀。”
明兰暗叹:这位顾家老祖母倒是明白人,可惜一番慈母心肠,全叫不肖孙丢给狗啃了。
四老爷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气的浑身发抖,一屁股坐下后,恨恨捶身旁的茶几一下,差点震下一个茶碗。
四老眼瞧着情势不对,赶紧开口,满声歉意道:“我知道嫂这些年年受苦了,为着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操了多少心。他四叔这几日为了炳哥儿的事烦着,是以口气不好,嫂别见怪。可话说回来,一笔写不住两个顾字,如今咱们要分出去了,委实有些艰难,多少请大嫂帮村些才好。”
好本事!明兰赞赏了偷瞄了四老一眼,这也是个高手。
谁知这话一说,反倒惹出夫人的一番伤心,她红着眼眶道:“四婶说的可笑。两位叔叔都是昂藏七尺的大老爷们,下面几位侄儿也是正当年,这些年来过日,四房和五房在大房这儿只进不出,到如今还要来折腾我们孤儿寡母的,难道我以后的日就好过么?!”
这句话说的有深意了,顾廷烨和夫人的关系素来不冷不热,众人心知肚明。明兰面皮有些火辣辣的,只能坚决不敢接口,免得引来祸水。
眼看局势底定,夫人可以鸣金收兵了,谁知斜里杀来一匹黑马,刘姨娘眼看着众人无话,心里着急,当即跳出来嚷嚷道:“这里原本没我说话的份儿,可我好歹在这屋里熬油几十年了,怎么也有点老脸罢。”
她一身霭红色镶两指宽墨绒的对襟褂,嬉皮笑脸的作怪:“夫人说的话句句有理,咱们房和五房的确在您这儿受惠许多,可难道老侯爷不知道么?我瞧老侯爷是个再宽厚不过的人了,他心里明镜似的,不过就是做弟弟的占哥哥些便宜罢了。老侯爷这是明摆着叫两位弟弟过好日呢!既老侯爷是这个意思,夫人您怎好不从呢?”
这话说的既无赖又无耻,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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