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木了木,赶紧道:“儿媳旁的不知,但那年父亲过世时,除了您,我,还有弟妹的陪房,其余府内人的身契俱在这里了。”顿了顿,看见明兰正微笑着看自己,她鼓起些微勇气,又加了一句,“我带来的陪房,若是在公中当差的,也放了身契在这里头的。”
夫人侧眼看了她一下。
明兰笑了下,对下头站着的一个婆道:“你可是彭寿家的。”那婆赶紧道:“回二夫人的话,正是小的。”那婆约四十许,面庞干净利落,笑起来倒有几分福相。明兰又扬高声音道:“莫总管可来了?”屋外立刻想起一个恭敬的中年男声:“听夫人吩咐。”
明兰点了点头,微微挺了挺发懒的身:“今儿就这样罢,你们自去忙罢。有事回头在来寻二位。”外头的莫管事应了一声便告退,那彭寿家的却挪了下脚尖后又站住,眼风似往夫人处闪了下,她满面堆笑道:“这个……回禀夫人,刚过了年,家里有好些事儿没了,如今怎么个章程,还要请夫人示下。”
“你是管事的,你说了算罢。”明兰一脸倦怠,漫不经心道。
此话出口,不但夫人和邵氏目瞪口呆,屋里站着的几个媳妇婆丫鬟俱是一脸惊讶,那彭寿家的呆过一刻,便讪笑道:“这……小的怎好拿主意呀?”
“这刚出了年,家里想来没什么大事罢。”明兰慵懒着声音。
彭寿家的结巴了:“没,没……倒都是些琐碎的,就怕办错……哦不,办得不合夫人心意,夫人身金贵,若叫夫人不痛快了,岂不是小的不是?小的以前没伺候过夫人,这个……不好擅专。”她到底多年管事,越说到后面越流利。
“咱们这样的人家,多少年的规矩,什么时候府里的事是由着哪个人的性喜好来的,难道没有家规定例么?”明兰反问一句,顺带拿眼睛瞟了下夫人。一旁的丹橘暗暗喝彩,自家小姐这个瞟眼的动作如今纯属之,正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夫人果然坐不住了,脸上不悦,彭寿家的连忙道:“哪里的事,绝无此事,都是小的嘴拙,说错了话。小的是怕若没主提点着,若有个不当……”她很犹豫的拉长了话尾,谁知明兰也不推脱,很利落的接过来:“有功当赏,有错自然是要罚的。”
彭寿家的立刻变了脸色,还待说什么,明兰截下她的话头,看着她笑笑:“彭家嫂,你是内宅里说得上的妈妈了,月钱拿的比旁人多,权柄比旁人大,尊重比旁人高,便是出去在外人跟前,也体面的不下主了。我年轻,说句托大的话,既如此,有些委屈你就得受着,有些脑筋就得自己琢磨去,有些责难,还就该你担,如若不然……”
明兰一指身旁的小桃,笑道,“我这傻丫头跟我日也不短了,至今也只肯管着两根线一把壶。若如她这般,倒可乐和没心事,您说,是这个理罢?”
彭寿家的额头油然沁出汗丝来,本来家大业大的人家,当家主母也没有事事过问的,都是层层指派罢了,她不过想来试试水,探探新主的底,却反叫说的心惊肉跳。
困倦袭来,明兰又发困了,她说话没什么气力,轻飘飘道:“听说多少年了,彭家嫂是办事办老的,你既以前能叫人满意,想来不会欺我年轻,以后也能叫我满意的。”
明兰满面和气,彭寿家的却心头乌云压顶,她张了张嘴,满腹的话说不出来,这下麻烦了。以后自己若办事的好,那是应该的,若办的不好,那就是有意怠慢新主,光办对了不成,还得办的叫新主‘满意’,这样一来,事就没底了。瞧来这位夫人不是好欺的,早知道就不多这一茬话了,没的自找晦气。
她再不敢多说什么,低头躬身告退,夫人一直不曾搭话,直微笑的看着。又说得几句后,明兰和邵氏起身告辞,看着她们俩并肩出去,门外传来由重至轻的话声。
“大嫂,这阵整日老窝着,我骨头都懒了啦。”
“是该走走,可如今雪还没化呢,外头又冷,仔细冻着身。”不知何时起,邵氏似已习惯了这位年少弟妹的撒娇口气,居然回答的很自然。她自嫁了病弱的丈夫,早已照顾人成习惯,偏女儿**早慧,没多少叫她操心的地方,明兰却是属八爪鱼的,在盛老跟前撒娇黏糊已久,一瞧见这种保姆型人群,自然产生反应。一搭一唱,两人倒合拍。
“可我还是想走走,闷得骨头酸散了欸。”
“这……要不,咱们在廊下走两步……”
夫人面色阴沉,静静坐在罗汉床上,一言不发,向妈妈给旁边两个丫头打了个眼色,她们就赶紧放了厚锦棉帘出去了。“彭寿家的真没出息,不过几句话就叫吓回去了!”向妈妈低声道。夫人依旧不说话。
“您……真的把账都交出去了?”向妈妈再次试探道,“我瞧着二夫人倒一点都不急。”
夫人重重一拍床几,沉声道:“她当然不急。打蛇要捏七寸,年前她男人已把府中有出息的所有行当都收了回去,如今家用银都卡在人家手里呢。哼,我不交,我若不交,过了这个年,账上的流水银就快告罄了,那头不出,难不成叫我出?!”
向妈妈默默无语,过了会儿,才道:“您说,二夫人她,她会查老账么?”
夫人这才露出一个浑浊的笑意:“我巴不得她查呢,查出点事来才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没有猫腻,更别说老四老五在的时候,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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