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他没心没肺,乱发毒誓。训斥完虚生,怀明墨脸色略差,慢慢说起适才与季贵妃的谈话,他越说,手握得越紧,耳边传来虚生吃痛低哼,方松开虚生手腕。
沉吟好半晌,虚生笑而未言,良久轻笑出声,“且不说娘娘心思,你是怎么想?”
怀明墨侧身躺到虚生身边,为能更清楚知道虚生情绪,干脆伸手轻摸虚生的脸,“我是被娘娘气极赶出来的。”
由着他的手无礼乱来,虚生笑道:“连着自己儿子都不肯帮自己。”
“不是我不愿帮她。”怀明墨发觉虚生心情不错,遂收回手,手臂枕在脑下,神色凝重,“我晓得你有办法保住我大哥性命,但要留住他的储位,谈何容易。即使你真用手段保下他的帝位,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虚生唇角上扬,略微靠近怀明墨,岔开话题道:“娘娘至今还以为那桩婚事是孟帝截得胡?”
怀明墨侧过头,略有困惑道:“难道另有隐情。”
虚生用手指点了点怀明墨额头,咧嘴轻笑,眉眼里仿若藏了片星海,熠熠生辉,语气满是宠溺的温柔,“亏得你跟那群老狐狸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竟然还瞧不透那丁点心思。你当真只有孟帝不想季家与宁国公府结亲?”
这边话音刚落,辛里倏忽地窜上房顶,瞧见瓦上两人依得很近,他撇撇嘴,坐在稍远处,忍不住插嘴道:“国公爷素来中意我家公子,曾有意结亲,常让平宁郡主进宫里陪娘娘解闷。娘娘那儿也是得到国公夫人的暗示,考虑再三,才默许平宁郡主来隐世山庄玩。如此说,国公爷又怎会希望这事给黄了?”
虚生支起身,手轻搭在怀明墨发鬓,乐祸幸灾地低笑,“他想搅黄这口头婚事是真,却未料,被孟帝摆了道。”
“怎么说?”怀明墨将头挪到虚生膝上,磕起眼,听那徐来春风。
给辛里递了个眼色,让他去房里取来翻毛领披风。虚生仔细给怀明墨披好,又把辛里拿来的手炉放怀明墨手中。久等不到虚生回答,好奇心经人吊起,怀明墨心如猫抓的难受,连番催促。
虚生拗不过,摇头说:“宁国公那只老狐狸,官场爬滚多年,会瞧不出孟帝心思?从前想结亲巴结,如今瞧太子快不行了,所以后悔起这决定。否则你以为旨意怎会来的这么快?我估计贵妃的请旨,这会儿大概刚到宫里。”
怀明墨脑筋一转,诧异失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宁国公自己把这事给皇上交了底?”
虚生眉头瞬动,颔首点头说:“多半是,就算不是他自己进的宫,这消息必是他漏出去的。”
辛里指捂在唇前,兀地笑出声,心中畅快,痛快地开口:“孟帝是什么人,怎会看不出国公爷的那些小心思。是以故意把平宁郡主赐婚给寒门子弟,以此惩戒宁国公的异心,又拉拢了这些寒门新秀,还能用来儆猴。一箭三雕啊!只可惜了这平宁郡主,这般低嫁。”他嘴里虽有同情,但语气和神色却是没半分惋惜。
怀明墨倒不认同,温和笑说:“嫁于高门虽说风光,但那些个内宅,都甚为复杂。皇上这回赐婚,于平宁郡主而言,未必是坏事,或许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你倒关心她。”虚生随口说,哪知怀明墨挣扎起身,慌张地忙要解释。好不容易安抚住怀明墨,虚生又道:“你与贵妃似乎……”
怀明墨知道虚生要言的话,打断笑说:“我尚是襁褓婴儿时便被送出了宫,二十多年来,与母妃相见的次数,也就十多次。说句心里话,生恩不如养恩重,对这贵妃母亲,我是真亲近不起来。”
这都是早已打探清楚的事,虚生早知这对母亲情淡薄得很,又谙当初季贵妃如此行事的意图,不免有些心疼怀明墨,还有些佩服他的宽厚,毕竟这事换在自己身上,恐怕早就结成了仇怨。
胡思乱想间,渐想到自己遭遇,神色当即有些晦暗,像山雨欲来的天,无心讥讽道:“这些个慈母,倒都会为自己孩子着想。”
此言一出,怀明墨立时变色,辛里的神情亦是有些愤慨。
其实怀明墨怎会不知季贵妃当年所为的想法,在他年少时,尚不懂事,还能被谎言所骗,天真的以为是季贵妃担心自己,双目失明难在宫中立足。可随着年岁渐长,他对往事了解越多,便明白了,季贵妃把自己送出宫,又找了具婴孩尸体代替自己,主要目的是用来打击宫中敌对的妃嫔。
而自此后二十载,自己这母妃的地位,确在宫中屹立不倒。至于那为他的打算与担忧,许是会有,却也是少得可怜吧。
怀明墨默然枕着虚生,心底有些戚戚然,更多是意难平。借着柔和的月光细瞧侧颜,虚生有些懊悔自己失言,手伸在披风下,轻抚怀明墨身背,直到他气渐平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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