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子那么多的糖, 坐在椅子上吃不停。
莫老夫人满头黑线,扶额道:“你把门窗关得密密实实的,就是躲在屋子里吃糖?!”
莫大儒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躲起来吃, 难不成在外面吃, 损坏我一家之主、一代大儒的形象吗?”
“那你可以不吃不是吗?”莫老夫人顿时啼笑皆非,“你牙都松了,还吃那么多不怕牙疼?跟你在一块几十年了,从前我怎不知你喜欢吃这东西?”
“不止是从前,就算是现在,我对糖的感觉也依然一般,但我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莫大儒吃完一块,又快速往嘴里塞入了一块。
“忍不住?此话从何说起?”莫老夫人越听越觉得糊涂。
莫大儒长叹了一口气,“还不都怪贾恩侯那小子。”
“贾恩侯?此名颇为耳熟,我好似从何处听过。”莫老夫人想了又想, 顷刻后, 总算回想起了名字的主人是谁。“就是贾代善那孩子的长子?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能对我做什么?”莫大儒哼了哼道:“只不过是生了个好儿子,软乎乎白嫩嫩的一小团, 一见我就对我笑得像蜜糖一样甜,令我在宫里馋了一天的糖。”
“这不,一回到家我就忍不住吃了起来。吃了足足有半碟子,还是感觉没那孩子笑得甜。”
“不会吧?有你说的这般夸张吗?”其妻半信半疑,又对贾瑚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改日我一定找机会见见他。”
“那孩子乖巧爱笑,你见了一准喜欢。不像咱们家里的几个臭小子,一见到我吱都不敢吱一声,活像我是个吃人的恶鬼似的。”
一提起这个莫大儒就来气,他一个连皇帝都敢怼得哑口无言的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群胆子豆子小的后代?
“谁叫你整日虎着一张脸,说话总是凶巴巴的,对孩子们又严厉。他们能不怕你吗?”
莫大儒惆怅不已,“我的脸是爹娘给的,天生如此,还能换过一张不成?再者,严厉一些怎么了,我在贾瑚那孩子面前也是这般模样,说话硬声硬气的,怎不见他害怕?说到底,还是他们没用。”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莫老夫人自知说不过这老顽固,干脆认输停止了越扯越远的话题。
恰在此时,门外飘入了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老太爷,府外六皇子求见!”
六皇子此人表面看起来温和有礼,然则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莫大儒极不喜欢。他怀疑当初背后算计太子遭废黜的人里,就有六皇子一个,并且他起到的作用还不小。
“无事不登三宝殿,六皇子此行必然是来为九皇子求情的。”莫大儒唇角一瞬往下拉,冷哼一声道:“让他进来!”
他所料不错,六皇子的确是为了替九皇子求情而来。
自莫大儒的抄书责罚定下,九皇子一到课闲时间就马不停蹄地抄书,仅抄了一个下午,他的右手就麻痹失去了知觉,有种断掉的感觉。
另外,快一天下来,抛开吃饭、如厕这等必须的生理需求,九皇子一点干旁事的时间都没有。让他成日对着字和书,不给他出去玩耍,这简直和要九皇子的命差不多。
他忍不住同贵妃哭诉,贵妃疼爱幼子,听了百般心疼,转而又向六皇子哭了起来。
六皇子被母亲和弟弟轮番闹得头疼不已,就答应了贵妃会来莫府拜访,替九皇子求情。
不多时,六皇子就来到了莫大儒面前。此时其妻已离开去了别处,下人奉茶退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莫大儒不愿和六皇子绕弯子,在他身上浪费吃糖时间,不等对方开口就开门见山道:“殿下来访可是为了九皇子受罚一事?”
“大人料事如神。”六皇子温和微笑,不落痕迹地捧了莫大儒一把。
“殿下不必在老夫身上费心思了。”莫大儒内心毫无波动,面无表情道:“实话告诉殿下,老夫出宫前专诚面见圣上提了此事。九皇子抄写四书各百遍的处罚,是经过圣上同意了的。”
“你若想为九皇子求情,减少其抄书的次数,或干脆取消此罚,还请殿下转身,往宫中求圣上去。倘使圣上同意了,老夫便无意见。”
“大人……”六皇子拱手开口,刚起了个头,莫大儒就扬手打断了他。
他面露拒绝之色,不欲再听六皇子准来的一肚子求情之言,直接来了一招端茶送客。“老夫言尽于此,若无他事,六皇子请回吧。”
看得出他意已决,不想因此事惹怒得罪于他,尽管六皇子心中不愿亦不得不离去。
灰溜溜地出了莫府,六皇子命人传信予贵妃,叫她从皇帝身上下手求情。
当晚,贵妃便弄红肿了眼睛,化上了令面色惨淡的妆容求见皇帝。
见着了人她也不说话,只是一直默默流泪。
打潜邸就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里,如今只剩下贵妃一人还活在世间。皇帝念着昔日几分旧情,哪怕心里清楚贵妃是故意露出此番姿态给他看的,也没有戳破伤她脸面。
最终,还是皇帝退了一步。
他警告贵妃如若下回九皇子再犯此等伤师长的大错,决不轻饶,任何人求情也无用,便将九皇子的百遍抄书减为了各十遍。
此外,皇帝还勒令九皇子向挨了他一拳头的莫大儒负荆请罪,并派太监送了涂渊、贾瑚、十七皇子三人一批安慰性质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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