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到周末,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要去坡里帮着晒地瓜干。往年收地瓜时唐小藕姐弟最不喜欢过星期天,今年因罗玖玉和唐建业的加入,他们都盼着星期天到来。有罗玖玉和唐建业顶着,姐弟俩那叫一个逍遥自在,想干就干一点儿,不想干就玩或捉蚂蚱。一天的时间,唐小藕摆出的地瓜干只有两铺席大的面积,唐大鹏摆了不及他姐姐的四分之一还帮了个倒忙——玩耍时跌倒在石板上,将后脑勺磕碰的血流不止,把家人吓了个魂飞魄散。
就像唐太奶奶经常念叨的——“托老天爷的福”,整个收地瓜过程中,天气一直晴好,家家都收获了质量上乘的地瓜干。
唐小藕从奶奶家搬回来后独自住在里屋,睡一张用门板搭起来的简易床。里屋是她家的储物间,三个大瓮占去一半的空间——最大的一个瓮里盛着玉米,中型的盛着小麦,最小的盛着面粉。为了充分利用空间,三个瓮上面都是盆撂着盆、家什撂着家什。现在,唐小藕的妈妈将陆续拾回来的地瓜干堆在了里屋的西南角,每天晚上吃完饭,她和罗玖玉便开始码垛地瓜干——将块头大的地瓜干层层垛在外边,里面填充一些碎小的。新地瓜干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儿,唐小藕临睡时若是饿了,就爬到床尾拿起一块来啃上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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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家堡的村里村外、山间地头皆有柿树的身影。深秋时节,一树树红艳艳的柿子与连绵如茵的绿麦,交相辉映,将这片朗阔之地妆扮的一派喜庆。农谚云:“霜降摘柿子,立冬打软枣”,收完地瓜,人们毫不停歇地又下起柿子。下柿子一项还是由生产队负责,跟先前分地瓜时一样,村里将柿子分配给各家各户。
樊家堡的柿子有两种,一种是“水柿”,一种是“油柿”。“水柿”肉质松脆,状如月饼,人们通常用温水漤熟了吃(用柴火灰烬保持水温,两三天即脱涩能食)。“油柿”形似牛心,个头大、肉细汁多分外甜,而且大多无核,是制作柿饼的最好品种。
西樊家堡的最佳晒柿饼地处是北山和东山合抱的梯田。分到柿子,各家在休眠的梯田当中随便选个地处,先在里面架起一张张用高粱秆编制的箔帐,然后对鲜柿子进行加工。人们将削柿子皮的工具称作“镟车子”。镟柿子也是技术活儿,镟皮要薄而均匀,不可有一点残留。去掉皮的柿子单层排上干净的箔帐,要摆放的既不稠也不稀。镟下来的柿皮另有用场,也摊晒于箔帐。与晒地瓜干时一样,这期间最怕下雨。白天晒,晚上用席盖,中间还需要翻动。等柿子晒软,便开始揉捏——使里面的果肉软化。捏一遍,再曝晒,然后继续揉捏继续晒……如此翻复几轮,柿饼就初步制成了。收回家里,人们将柿饼下缸,先放一层干柿皮再放一层柿饼,重复叠放。缸内装满了便封口,最后置于阴凉干燥处让柿饼慢慢生出柿霜。
……
唐小藕他们家的面瓮见底了,这天一早唐小藕的妈妈捞出来两大盆麦子(清洗)。等湿漉漉的麦子控净水后,在天井里铺了两张席子进行摊晒。
唐太奶奶享受完饭后那道茶,便拎起蒲墩拄着拐杖到天井里一面晒太阳一面吓唬鸡(防止鸡进去吃或糟蹋麦子)。
过了不多时,唐小藕的五奶奶攥着煎饼边吃边走进院子。
“你吃了吗,大娘?”
“哦,老五家来了。——吃了。——自己拿个板凳去。”
唐小藕的五奶奶取来板凳,挨着唐太奶奶坐下。
“都啥时候了,怎么才吃饭?”唐太奶奶看了看侄媳妇手中的煎饼问道。
“去拾了趟柴禾,将回来。”
“哦,去哪里拾的?”
“北山后头。——小藕她妈呢?”
“挑玉米秸去了,还有一处没挑回来。”
“说实在的,比起我们这些劳力在跟前的,小藕她妈、再就是樱樱她妈真是多下不少力啊!”
唐太奶奶听罢缩起脸来没言语,她倒不是不认同侄媳妇的说法,而是不高兴将她的孙媳妇和丧夫的田樱樱妈混为一谈。
唐小藕的五奶奶没有觉察到唐太奶奶有些不悦,接着说道:“今日这天晴的这么好,晒麦子是不孬!”
“托老天爷的福啊!”生怕老天爷听不见似的,唐太奶奶拔高嗓门说道,“晒瓜干的时候没让老百姓受折腾,镟柿饼了,看样子也不难为老百姓!”
“三妮他们虽说年轻,干的还真不赖呢。”——唐彩虹带领唐建业和罗玖玉全面负责他们家的柿饼加工。
“干的还行啊?”
“行,可是行!——我回来时只看见建业和九妹妹,三妮干啥去了?”
“去她婆家了。长赢他妈来叫的,说是她婆家今日做事情(本地俗称,类似打醮),让她去帮帮忙。”
唐小藕的五奶奶吃完煎饼进屋喝了点水,回来继续跟唐太奶奶唠扯。
“建业今年有二十了吧?”
“嗯。二十了,生日又大,整生日整年纪的。”
“要是搁在以前就找媳妇了。”
“可不,有的在这个年龄早当上爹了。”
“建业要个子有个子、要人物有人物,还是个高中生,找媳妇是不愁哦,挑着拣着的找!”
“噷,不愁?!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有一对病秧子老的,不愁是假的!”
“现在这些闺女孩子都不大在意家庭穷富了,只图人。”
“说起来,现在这些闺女倒不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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