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夜北风散尽阴霾,咸阳城红日高照恍若阳春。王宫南门驶出一辆又一辆华贵的青铜双马轺车,车上的特使捧着君上的诏书,抵达一个又一个元老重臣的府前。秦孝公向元老们发出大宴喜诏——迎接长孙嬴政回秦,将在太子府聚宴老臣,大赦前罪,特派使者专车接送,元老务必奉诏前来。
一时间,国人翘首观望,慨叹国君的宽宏大量,竟是弥漫出一片喜庆气氛来。
半个时辰后,以各种形式贬黜而备受冷落的元老们陆续走进太子府,矜持地跳下青铜轺车,相互高声谈笑着走进正中大殿,按原先的爵位名号各自就座。殿中六个大燎炉,木炭烧得通红,一片暖烘烘的气氛。老臣们宴聚太子府,纷纷相互问候试探,寒暄得不亦乐乎,其中有孟西白三位将军,太庙令杜挚,长史公孙贾等,而现在就差老太师甘龙出场。
另一方面,在莽莽少梁山地之中,嬴过和缭子追赶黑衣人,终在汾水西岸找到赵丽姬的行踪。
五名黑衣人将她囚禁在一间漆黑的农舍之中,日夜看守,若是仅凭蛮力营救,嬴过和缭子很有可能都会陷入绝境。
缭子临危给嬴过出了一个主意,将其中领头人引出百里开外,两人合力将其制服,并在他身上搜到吕不韦亲笔信笺,缭子当场临摹吕不韦的书法写出一份假信用羽箭射到门上,将其余四名看守者支开。
救出赵丽姬后,三人找来车马向西疾驰,一路穿过少梁离石要塞进入秦国腹心,就在这天清晨刚好抵达咸阳宫。
此时的咸阳风起云涌,缭子缜密地搜罗各方信息,并将近期发生的大事总结为三条,其一是君上病危,其二是老太后新丧,其三是太子府大宴,经过万分考虑,缭子隐隐猜猜这场太子府宴绝对不简单,当他拿到赴宴人员名单时,才真正明白君上的用意。
“公子,此次太子府大宴,意在你的叔公赢虔。”
“难道祖父要和叔公言归于好?”嬴过不解询问。
缭子摇了摇头,神色骇然地说道:
“恐怕君上是想用族法秘杀公子虔!”
“什么?秘杀、、、、、、、叔公?”
嬴过听后惊恐万分,‘天月饮血,蚩尤下界’的恶毒亟言在他脑海中盘旋,一场不知谁人操控的阴谋正悄悄进行中。
“不行,我必须马上去一趟公子虔府,阻止叔公大开杀戒。”
说完,嬴过便准备出门,却让缭子拦住。
“公子且慢,这恐怕是君上的决断,难道你还想让秦孝公对你的印象更加恶劣么?”
“不,这件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整个战国棋局的重心在秦国,仿佛所有人都是别人的棋子,我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嬴过此时格外清醒,冷冷反驳道,而后毅然出门,没再顾及缭子的横加阻拦。
太子府大宴开始,秦孝公轻裘宽带,神采焕发地走进正中大殿。
“参见君上——!”元老大臣们离座躬身,齐声高呼。
嬴渠梁目光犀利地扫视了一遍全场,微微一怔,却立即笑道:“请诸位老臣入座,老太师与上将军一到,立即开宴。”
就在此时,一个须发全白的老羽枭从高大的轺车上缓缓下来,走进大殿中,一副老态龙钟垂死之态令众人唏嘘不已,只见太师甘龙跌跌撞撞地匍匐到嬴渠梁身前,残声高呼:
“老臣甘龙拜见君上,望君上早日康复,可莫要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嬴渠梁当然能听明白老甘龙话里挑衅的意思,就看谁能先把谁给熬死,他嘴角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劳烦太师挂心,请入座。”
“渠梁当年即位,多亏你们一帮老臣极力辅佐。现在实话告诉你们,我时日无多,已将国事全权交由商君和稷儿处理,此宴之后就要随太后而去。”
话音刚落,殿中响起一阵格外悲痛的啜泣声,但嬴渠梁心里清楚,他们没有一人是真心的,因为他们都是秦国变法最大的受害者,谁的心里都暗藏着无比剧烈的仇恨,这就是秦人的性子。
嬴渠梁与诸位老氏族以及三班旧臣端坐于太子府中,嬴稷倒成了端茶送水的侍从,故作低下姿态,而嬴政则雄赳赳地站在大殿中央舞剑助兴,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
老甘龙自认为城府可比天高,当然能看出嬴渠梁,嬴稷和嬴政爷子孙三人唱得这出戏,历来国君病危都讳莫如深,还不曾有像嬴渠梁这般广而告之的,嬴渠梁无疑是想引蛇出洞,就看哪个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
虽是大宴,其凶险万分,真不知现在公子虔如何,甘龙微啜秦酒,心中天马行空。
嬴渠梁亲自出场,无非就是要牢牢控制住这些随时可能复辟旧制的贼枭,先解决公子虔这个最大的隐患,他在等,在等公子虔暴毙的消息传来,身体经不住久坐,可他依旧稳稳坚持着,心里异常坚定,决不能让秦国在自己身后滑坡。
咸阳南市荒草人丈高的庭院中,公子虔手握蚩尤天月剑,枯坐古亭,脸上的铁面具如同蒙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令人心寒。
风吹草动,东南西北四面墙壁上站立着四个蒙面黑衣人,牢牢锁住公子虔所有可能逃跑的出路。
公子虔身上的粗布黑麻衣随风猎猎作响,宛若几十年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将,面对千军万马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铁血死士,此刻他迎风冷笑:
“呵呵、、、、、、好大的派头,族刑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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