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从吏部值房回来,在书房里对着墙上悬挂的太子赐字沉思。
他刚出京办差回来不久,今天杨尚书召他去值房商议部务,留他说了会闲话。临走时杨博告诫他,皇上身子可能并非一向传闻的渐安大好,朔日朝会要注意观察,其它朝臣尤其是辅臣的举动要仔细留心,切莫失态失仪。又问他最近小太子功课情形,嘱他对东宫事务以后当更用些心思。吏部事务虽紧要,但如今情形下,须知轻重缓急。
回想这几个月来的东宫事务,确实每天事儿不少。原以为太子年幼,今年东宫出阁讲学不过是例行形式,按天家父子以往拖沓的节奏,一切上轨道或许还有数年功夫。
谁都不曾想自太子行过冠礼,一切全出乎意料。
急急忙忙办完东宫出阁讲学仪式,立刻就进行每日试讲。东宫班底半月就有调整,侍读试讲的翰林隔几天便换一批。
太子经史功课之好,出乎所有人预料,书法、术算更是令人侧目。聪明好学尊师守礼,大有明君气象。
课程内容也不断调整,到现在,讲读朝政典章奏疏占了一半。这已是成年太子皇子的功课节奏了。
自高仪入内阁,东宫日常事务便主要由自己打理了。侍从侍班人员变动频繁、课程更动三五天便有,张居正与高仪又隔天常去察看记录、询问有关人员,诸事轻忽马虎不得。自己每天都觉得有些忙乱,总担心哪里会出差错。还好,几个月下来,封赏夸赞不少,倒是尚末出什么大差错。
所幸吏部事务先有高拱如今有杨博照管,自己已颇为熟悉。自己的一些出外差遣,也大多推给他人了。两边暂时都还能应付下来,不成大问题。
杨尚书说是以后要更在意东宫事务么?连张居正高仪都如此重视,谁敢轻忽?
又提醒自己要对明日朝会有所准备?
想必是三位辅臣这几天的异动,有心的朝臣大都有察觉。
前几天小太子连召高仪密谈功课,而后张居正便认真翻看当天功课记录,又到翰林院找当日侍讲的张元汴等人问话。
自己也看了这记录,张状元那道唐代帝王世系十七帝有“太子监国”功课题实在古怪。若是高仪张居正看到,会如何想?
杨尚书提醒天子身体或许并非转安,莫非与此有关?
看张居正这几天所为,倒是大有可能。
几十天下来,小太子对自己态度亲切,但三月底那次赐字,实在有些令人惊疑。“一德和衷”,这是适合给宰辅阁臣的嘉勉之词,天家父子那时便赐给自己,到底是何意?
自己再熬几年资格,入阁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但此时入阁?只怕还差火侯吧?若是天子身体大坏?……
当时张居正脸色都为之一变,高仪也略有所思。天家父子此举,真正让人琢磨不透。
那时候高拱张居正彼此不和,多有龊龌。高拱对某多有提拔,张居正与某关系向来还好。那时候自己正出外办差,杨博还专门写信便让某分别写了信相劝。
“一德和衷”么?倒是适合当时朝堂之需。天家父子莫非借此示意高拱张居正?这个月朝堂倒是安静了些。
月初又赐字给陈以勤,听说旁款皆有“文正公”字眼。天家父子欲起复召回老臣么?
天家父子这些动作,倒是有点天子要办理后事的味道。莫非天子身体真如杨尚书所言,实已垂危而非传言转好?实情如何,五月初一朝会一见便知。
失态失仪么?是了,若不知实情以为天子已经安好,而实情并非如此,群臣面色皆忧而自己独喜,倒真是大大失仪。反之亦然。先看三辅臣是何姿态做作,有样学样总是不错的。
朱翊钧早在二月份刚穿过来时,就对张四维比较关注。毕竟,他和他身后的那帮人,可说是如今朝堂上另一票相当重要的政治势力。
张四维本人,很受高拱看重,被他屡次越级提拔。
如今高拱年事已近耳顺高龄,官位也做到位极人臣的首辅,当然也会有思退之意,必须考虑自己的接班人选。以前,他曾认为张居正比较合适,如今,张四维也进入他的视野,被高拱当成自己的接班候选人选。
高拱把六部之首的吏部向来看成自己的地盘,经营数年之久。这两年,在他有意栽培下,张四维先是越级快速提拔为吏部右侍郎,而后又迅速升转左侍郎。今年三月高拱在言官弹劾下,力辞吏部尚书,而接任的是张四维祖籍地山西蒲州的老乡、年近七十的老杨博。显然,按原时空高拱的安排,张四维接掌吏部尚书要职只是时间问题。
不但如此,东宫詹事府的正副执掌,一是高仪,另一个就是他张四维。高仪入阁后,东宫日常事务实际由他主持。如果将来朝廷人事改朝换代,新皇帝新内阁有再扩大招纳新人的意向,他张四维将是排名居前的入阁人选。
原时空高拱与张居正撕逼时,张四维充当了一阵和事佬,两面劝和。这时空高拱张居正在皇帝末明确指示商办后事大计情况下,各自有所收敛。但两人私下里的矛盾也属半公开状态,张四维及其背后势力,是否如原时空一样居间调处,朱翊钧并不知道,但推测应该也会有所动作。
朱翊钧在三月底,曾把原时空万历皇帝后来赐给张四维的“一德和衷”四字圣书,借书法课之便,提前就把这更适宜写给宰辅阁臣的嘉勉之语赐给了他。
天家父子的这份恩赏,自然让他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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