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开始念《诗经》,已经会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了!
一般来说,学生们学习《诗经》都是按照顺序来的,头一首是铁打的《关雎》,可这……竟直接学了《无衣》?
展鸰的理由很简单,也很清楚,“郭先生,您是正经科举出身,向来比我更清楚,前头那几首都是说什么的。这孩子才几岁?亲戚都认不全呢,您硬叫他读那些情情爱爱的,他知道什么?”
郭先生竟无话可说,顿了顿才道,“都是这么过来的。”
谁不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呢?都是先生念一句,学生跟着念一句,摇头晃脑背熟了之后再挨着解释意思。便是如今不懂,等以后长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这是教育理念的问题,展鸰自然理解,却不苟同,甚至她非常不赞理解。先弄明白意思之后再背的效率多高啊,为什么偏偏就不呢?
“我明白的您的意思,不过在我看来,这些东西自然是先明白了意思,才能真正背诵且融会贯通,不然即便是死记硬背记住了,又能记住什么?他会用吗?再一个,我始终认为,与其让孩子打小就跟风随大溜的背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不如先给他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向他展示这个世界有多么辽阔,外头尚未涉足的世界又是多么精彩……”
说了一大通之后,展鸰又道:“当然,这不过是我的一点短见罢了,以前也只是胡乱教着,好不好的?我也不敢说什么。日后他肯定是要上考场的,您是个有经验的,又是他正经的老师,具体该怎么弄,还得您做主,我不过说说罢了。若您老觉得果然有两分意思,那自然好;若实在不堪入耳,您权当乱风刮过,我什么都没说。”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既然郭先生是蓝源亲自请来的先生,展鸰自然信得过,也不打算越俎代庖。
但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丧失了发表意见的权利,而且所谓的“大家都这么着”“一直都这么着”也未必就是对的。
尤其是现下学生们动不动就按着一篇文章读几百遍的任务,实在是丧心病狂。她已经亲自教导过展鹤几个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孩子的聪慧和通透,只要给他说说意思,莫说几百遍,那小东西三五遍读下来就已经背会了,何苦再白白的浪费时间呢?
这就好比一个已经在奥数赛上拿奖的人,你非让他走流程天天抄写乘法口诀一百遍,注定了费时费力还没有任何进展,这不折磨人呢吗?
她做事有分寸,不是那种仗着有点功劳就敢对所有的事情指手画脚的性子,可也不会自认低人一等,明知某件事情是多余的,而连说都不敢说。
人和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更别提她跟郭先生生长于不同的时代,不管是从小接受的教育、经历的事情还是看过的世界都截然不同,这就必然导致他们拥有天差地别的教育理念,这么两个人凑在一起没有一点碰撞的火花是不可能的。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郭先生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论断?本能的想驳斥,可又隐约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老头儿沉默半天,冥思苦想,最后憋出来一句话,“那什么观的,作何解释?”
真正有文化的人一般求知欲都极强,也从不会轻易又不断的否定别人。当天晚上,不管是展鸰还是席桐,郭先生还是纪大夫,都没能睡好,你来我往各抒己见,侃侃而谈大半宿,茶喝了好几壶,灯油都熬干了,直到东边天空泛起鱼肚白才胡乱眯了一会儿,正常点儿起床之后眼睛里满是血丝,下头淡淡的乌青。
展鸰和席桐到底年轻,虽有些疲惫,倒也不算什么,对视一眼,都噗嗤笑出声。
“好久没这么折腾了,”两人一边洗脸,展鸰一边感慨,又揉着脖子道,“我还想着要不了多久就能歇了,毕竟那么大年纪了,谁成想越说越有精神,倒是把我给累得够呛。”
昨儿夜里,她困得都睁不开眼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笔直的磕到桌面上,愣是给连疼带吓的清醒了,这才一阵一阵的强撑着。好容易推着郭先生回院儿,她一进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一脑袋扎在炕上就精神昏迷,再一睁眼就是现在了。
席桐擦干净手,先在自己脖子里捂了一会儿,捂热了之后才伸手给她按脖子,“落枕了吧?”
“可不是么!”展鸰苦着脸哼哼,给他一捏,疼的简直要跳起来。
“别乱动,”席桐找准地方轻轻按了几下,“早前听说的一个诀窍,也不知管不管用,先试试。”
展鸰哼哼道:“不知道你就给我用?合着当我做试验品呐?”
席桐笑,揉捏的动作却越发柔和了,“哪儿敢呐,除了你,谁能请得动我按摩?”
展鸰眉眼带笑的哼了声,依旧嘴硬,“我可没请你呐。”
“那是自然,我上赶着还来不及呢。”席桐点头,又有些感慨,“老一辈的人心性更单纯,求知欲可比后世强烈多了。如今我们掌握的知识,或是固有的思维理念在现代社会可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但与他们而言,丝毫不亚于核爆式的冲击,这点儿激动也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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