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与丁寿步入时,朱厚照正跪在弘治皇帝牌位之前,口中默默祷祝。
「陛下」、「陛下」,二人同时出声。
「小的时候,父皇经常带着我扮作百姓,出宫夜游,老刘还记得吧?」。朱
厚照背对着二人,却能感受到话中带着笑意。
刘瑾面上也浮起笑容,「如何不记得,有几次还是老奴陪着的」。
「身在天家,民间百姓的寻常天伦之乐,亦是奢望」。朱厚照声音渐渐转
冷,「一次回宫的时候,经过六科廊,父皇小心翼翼,还叮嘱我不要大声……」。
「我问父皇为什么,父皇说六科廊内有人当值,若被看见就不妙了……」。
「我不懂,既然他们是臣子,为何还不敢见他们,父皇说……」朱厚照的
声音里已经没有一丝暖意,「今夜见了我们,明日就会有纠劾的奏疏送到面前
……」。
「这就是大明天子,竟然过得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朱厚照开始
冷笑,「朕即位之初,也想如父皇所期望的一般,做一个仁德之君,圣君楷模
,对着臣子一步步退让,退到而今,他们已然开始矫旨了……」。
朱厚照忽地转过身来,面容阴沉,「朕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若是圣明
天子要用任人摆布为代价,朕宁可不做这个皇帝……」。
刘瑾与丁寿对视一眼,齐齐跪倒:「请吾皇宸衷速断,免致掣肘!」。
四海居,雅间内。
孤灯,残棋。
白少川洁白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黑子,秀眉微颦,颇有些举棋不定。
丁寿挑帘而入。
「丁兄来得正好,这一子该落何处?」。白少川展颜,延请丁寿入座。
丁寿拿起一枚黑子,随手而落。
「你这是无理棋呀」。白少川端详棋盘,连连摇首。
「今夜本就是一盘乱棋,管他有理无理,能胜即可」。丁寿本就是臭棋篓
子,一派胡搅蛮缠。
「言之有理」。白少川却是气度雍容,如玉如竹,反随声附和,让本来捣
乱的丁寿无计可施。
扫了一眼地上的范亨,丁寿道:「他还没死?」。
白少川微笑点头。
一碗酒水泼在了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范亨头上,范亨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一张欠扁的脸浮现在眼前。
「范公公好,范公公辛苦了」。丁寿笑容真挚,握着范亨的手还表示慰问
的拍了几下。
急怒攻心,白眼一翻,范亨立马气厥了过去。
丁寿无奈起身,埋怨着白少川,「不是说他没事么?」。
白少川轻轻提子,无奈道:「你若再来这么几次,他怕是真的有事」。
「那我怎么问话?」。
「无须问」。白少川指着桌上一只竹筒,「已经搜出来了」。
司礼监。
王岳等几人也有些焦灼不安。
「什么时辰了,还没消息么?」。李荣道。
「应该不会出岔子,再等等吧」。戴义安慰道。
「来了来了,范公公那边发了焰火讯号,刘瑾死了」。徐智兴冲冲地跑了
进来。
「好」。王岳兴奋地站起身来,对着三人道:「你们按照计划,马上通知
各方人马,务必做得干净隐秘」。
三人自是明白王岳话中的意思,点头明了,各自带着手下亲随,匆匆而去。
「可惜了,刘瑾,你原本个人才」。人去屋空,王岳负手而立,喟然轻叹。
月冷星残。
李荣带着几名心腹匆匆绕过文华殿,再过了前方小桥,便是东华门所在。
本来行色匆匆的李荣忽地站住,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小桥之上,一椅一人。
李荣注视着安坐椅上不住咳嗽的老人,缓步上前,「高公公?」。
高凤整个身子都倚在座下的黄花梨圈椅上,猛烈的咳嗽让人感觉他随时都
可能断气。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高凤沙哑道:「李公公,何苦做事太绝?」。
「按说这里没您老什么事,可您平日实在和刘瑾他们走得太近,说不得只
好委屈您了」。李荣哂然。
自己生死不过被人随意决定,高凤也没发怒,只是不住掩唇咳嗽,断断续
续说道:「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今夜大局底定,您老也不必为难,既然在这遇见了,也是有缘,咱家保
您老平安如何」。李荣道。
「倒要谢过李公公活命之恩咯」。高凤干笑道。
「不必客气」。李荣已觉出不对,为免夜长梦多,不再废话,对身边人下
令道:「服侍高公公」。
这几个亲随干儿子俯首听命,齐齐向桥上冲去。
李荣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何苦如此呀」。
瞬时间,殿角屋檐,廊庑阴影处突然破空声响,犹如厉鬼哭嚎,无数弩箭
由暗处射向这几人。
李荣面色一变,「摄魂箭」。
这些箭枝都是内府兵仗局专门为东厂制作,箭发之际厉啸之声犹如鬼哭,
扰人心神,既然东厂有埋伏在此,己方八成遭了算计。
李荣想到此,不再耽搁,务必要擒下高凤以做人质,或有脱身之机,身形
一晃,疾向桥上冲去。
双袖一分,将两侧射来羽箭以内力劈飞,脚下片刻不停,李荣纵身而起,
如苍鹰搏兔,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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