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招一过,他们才觉察出长少爷的难缠,不知这少年从何处学来的好本事,武功既高,毒术亦精,不过片刻,地上已乌压压地躺了一大片。
李千金抢过一柄刀,倏地刺入莺儿的心脏,纵声大笑,牵了陶锋便走:“陶瑕,你亲手杀母,又杀了庄中这么多人,等庄主回来,定将你五马分尸。”
陶瑕心中一沉,双目染上一层骇人的血红,遥遥望见母亲倒在血泊里,面上仍带了一丝凄凉的微笑,说不清是解脱还是悲戚。
陶庄主回来的时候,正撞见他慢慢地将一枚枚银针刺入李千金的心口,陶锋倒在一旁,显已毙命,不禁重重哼了一声,扬眉怒喝:“孽子!”
孽子手指轻弹,将剧毒“烟罗醉”轻描淡写地拂到他身上,语气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你同我母亲结发为夫妻,如今她不在了,你也该去陪她,不是么?”
陶庄主胸口血气汹涌游走,眼耳鼻中都流出血来,他在江湖上搅动风云数十年,料不到竟栽在儿子手里。
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日,但曾叱咤一时的陶然山庄却就此湮没在历史尘埃之中,化为老一辈江湖人口中久远的记忆。
短短数年光阴,陶瑕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凤阎罗。
华美无方,是为凤凰;杀人无算,是为阎罗。
要怎样凄烈的从前,才能造就如今谈笑自若的凤阎罗?
他在心底将十数年来的经历一一忆起,只觉一弹指顷,时间已过得太久太久,久得连母亲的脸容也渐觉昏黄模糊。
江湖上从来众口传说,凤阎罗毒死亲父,虐杀后母幼弟,犯下不可饶恕的恶行,罪当天诛。
但他懒懒散散地又活了这许多年,倒未见有哪个自命正义的侠士要来替天行道,想来是怕了他一身炉火纯青的蛊毒之术。
茫茫浮世,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
明月生辉,满天星河,使人心生不知天耶水耶的错觉。
月光照在他俊秀的脸庞上,满脸萧索,少了几许妖邪,多了几分温柔,仿佛一个天真未凿的孩子,只是唇角微弯,仍带了那分欲笑未笑的冷意。
晚静悄悄地听完他的述说,心潮起伏,对这身世悲惨的男子满怀同情,斟酌了半天用词,语气尽量放得温柔了起来:“唔,阎罗哥哥,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们从这里上去?我瞧这根藤蔓好像要断了……”
陶瑕眼睛直了直:“我刚同你说了我杀人不眨眼的罪状,你却只担心这个?”
晚满不在乎地摇头:“哎呀,这哪算你做了什么罪状啊?若是有人伤了我的心上人,我也要他全家老小,一个不留!唔,你们人类曾说过什么来着,那句话很有道理……”她苦恼地揉着脑袋,半天想不起来。
陶瑕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神色温柔凄迷:“想来应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晚秋水般的明眸里闪过惊喜之色,拍手笑道:“啊哟,是了,就是这句话!你们人呀,可真有学问,我们鲛人就说不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陶瑕目光中流露出浓烈的笑意,搂紧了她的纤腰,腾身飞跃,飘然上掠,在少女的诧声叫好中悄无声息地落在碧草丛生的草地上。
晚偏头笑道:“咦,奇怪,你明明像段大哥一样,也会飞,刚才为什么要抓着那根藤蔓摇来晃去的,害得我好担心,以为我们会死呢!”
陶瑕微笑不答,他一向不是个君子,很坦然地忘了放开搂着她的手,所以段暄找到山腰的时候,跃入眼里的正是陶瑕搂了少女腰肢的情状。
月光下的段公子寂然立着,很有蒹葭白露,兰芷清霜的风仪,声音飘渺如天畔云烟:“月夜清寒,陶兄赏月的兴致倒是不浅。”
晚喜道:“段大哥!”挣脱陶瑕的手臂,向他奔了过来,忍不住柔声诉苦:“我刚刚跳下悬崖,差点儿就死啦,你瞧,这悬崖好高,全是缭绕的云雾。”
一痕月光映照在他脸上,容貌绝秀,神色清冷,仿佛被月色镀上了无尽寒意:“夜入三更,不好好在房里休息,出来乱跑,自然是容易出事。”
晚搂着他的手臂摇来晃去,笑盈盈地讨饶:“我错啦,本来想让段大哥陪我出来玩的,又怕你说我淘气。”
陶瑕负了手慢腾腾走过来,见状笑道:“段兄莫误会,倒不是晚儿自己淘气,她见陶某跃下悬崖,只道我失足坠落,这才跟着我跳下去。”
晚闻言一呆:“阎罗哥哥,我……我以为是……”
段暄一拂袖,止住她的话头:“回去睡觉。”
晚听他语气倏寒,顿觉不妙,吐了吐舌头,忙乖觉道:“好好好,咱们这就回去好啦!”挽了他的手,笑吟吟冲陶瑕一挥手,跟着段暄回转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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