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近可追高宗、太宗,远可及尧舜之治。相国身为国之栋梁,必将与陛下一起,千载留名。”吉温的马屁功夫也相当了得。
“九郎言过其实了,岂不知古人云: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烹油烈火、花团锦簇之时,更需处处谨慎、步步惊心吗?其他不论,汝在户部当值,应知逐年来,国家税赋增长有限,开支却节节攀升啊!若非七郎有经邦济世之才,别出机抒,不断开辟税源,宫中用度、百官开销、边防军费早就无法维持了。”说起国之财税,李林甫也不禁有些彷徨。
吉温不料自己的马屁,竟然勾出了相国如此感慨,还拱手让王鉷又得了一分,心中着实懊恼。不过李林甫的话,让他更加清晰认识到,钱粮征收,事关朝堂根基和圣人宠信,十分重要。自己方才所下定的决心,是正确的。
李林甫并没有等他们三人回话,而是自顾自说道:“除了财税,还有兵制。本朝之兴,府兵为基。当前边疆不靖、征伐实多。而内地州县的折冲府,却早已无兵可征、无兵可交。所谓府兵,徒留虚名而已。边疆节度使的麾下,多是长征健儿和部族胡兵,府兵制已无存在之必要了。圣人屡次召某和陈相合议,目前看,今年之内,当下诏废府兵制。”
关于兵制变革,无论是善于敛财的王鉷,还是长于构陷的吉温,或是专研酷刑的罗希奭,对此都只是一知半解,因此,三人均沉默不语,不敢接话。
望着低头不语的三人,李林甫心中不免有点失望。自己最倚重的心腹助手,皆非知兵懂兵之人,之后如何继承自己的衣钵啊!
此刻,李林甫忽然顿悟,开元年间,为何姚崇、宋景等人均提倡出将入相。兵戈之事,实乃国之大计。为相者不经战事、不知兵马,如何能够端坐.台阁之中,压服四方军镇呢?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虽兼着安西大都护的头衔,却也不曾真正上阵领兵,还不是将安禄山、高仙芝等武夫操纵得团团转。
看来还是此三人的才具有限、磨砺不够啊!还是要尽早创造机会,让他们知兵事、炼心性啊!
但三人再不堪,也都比那杨国忠强得多。竖子居然妄想拜相,实在可恶!当下贵妃风头正劲,且纵容此獠几日。一旦有把柄在手,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东宫这边,党羽凋零,手握兵权者,唯剩王正见一人。不过从元日朝议观之,王正见似乎也隐隐约约有点若即若离的意思。只是太子危而不倒,终是后患。得依旧千方百计寻找缝隙,争取一击而中。
安禄山实力膨胀,虽然面上依然恭敬,但桀骜之心已经有所显露。吾在之日,他或不敢异动。若是他日……算了,某身已归,宛若灯灭,何必替陛下忧虑如此之多,那是他的江山,又非吾所有。某虽也算宗室,但血脉偏远的很,又何必如此执着呢?只需交待好几个不成器的子女就行了……
随着李林甫陷入沉思,内书房里的其余三人,也都屏息静气,不敢打扰。
沉香缭绕之际,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公.文,仿佛是天大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李林甫日益老迈的肩上。
奏章旁边的笔架之上,数管狼毫,笔直若刀,一笔笔勾画着操控四海的条条政令。
不知有多少人,期待自己能够跪坐在此,挥毫泼墨,指点江山。可他们却不知道,为了坐上这个位置,需要付出多大代价,需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此时,大明宫内,内侍省,高力士的书房之内。案几之上,也堆着厚厚的公.文。虽然规模不足以和李林甫的文山相比,但也着实不少。
如果说李林甫是执掌天下的外相,那高力士就是操控宫禁的内相,肩上的担子,其实也不必李相轻松多少。
书房的轩窗敞开,北风轻卷,翻动着案几上的奏章。其中一本封面上写着《庭州城元夕大火事略》,署名为北庭监军张道斌。
一向面目和善的高力士眉头紧锁,但却并非因为张道斌的密报。庭州元夕大火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弄清,根本不会牵涉到他最在意的东宫之争,因而无需操心。
真正让高力士愁眉不展,迟迟下不定决心的,是他手里反复翻阅的另一本奏章。
放下奏章之后,他又拿起了另两份奏章,三相对比,神情中有三分怀疑、三分释怀、三分茫然和一分无奈。
第一本奏章来自龙武军陈玄礼,上面写道,经禁军反复查验,除夕驱傩骚乱,纯属意外。起因就是昌乐坊的一位家仆,在拥挤的人群中不慎摔跤,将小郎君误抛向空中。而这位家仆及其家主,均为清白良民,和各方势力均无交集。因此,可以认定,并非是有人事先侦知圣人微服出宫,进而欲图加害陛下。
第二本奏章是京兆尹奏章的抄本,内容更是简略,只说经万年县查探,驱傩骚乱并无人为迹象,纯属意外。无论京兆尹是否知道陛下和贵妃微服出行,他都肯定不会在奏章中写出此事的。这份奏章,明显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希望草草了结此段公案。
第三本奏章则是内侍省各处眼线明察暗访的汇报。上面提到,天宝七载腊月,并无察觉东宫、各地进奏院及长安各处有何明显异动。只是在更早的十一月,曾有公孙大娘的一位门徒负剑西行,但应与驱傩之事无关。但除夕驱傩骚乱发生之后,曾见东宫有多位小黄门频繁进出,其中有人是去请李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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