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堂的巨型灯轮在正月十三正式建好。搭成之日,全城皆惊。
闻喜堂上下得意洋洋,因为如意居那边还毫无动静。
不料正月十四上午,如意居忽然组织了大量人手,将事先搭建好的各类配件迅速组装了起来,半日之内就在灯轮的对面搭起了一座高百尺、阔十余间的巨型灯楼。
灯楼通体都是用丝织品制作,上面悬满各式精巧玲珑的花灯,灯上绘龙凤虎豹等各种吉兽祥禽,或腾或跃、或起或伏,栩栩如生。花灯之间则挂着珠玉和金银穗。北风吹来,灯火点点闪耀、金玉铮铮作响,宛若人间仙境。
单从效果上看,闻喜堂的灯轮和如意居的灯楼可谓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但奈何闻喜堂的巨型灯轮耗时许久,亮相之时虽然耀眼,却并无太多惊喜。而如意居的巨型灯楼则一蹴而就,仿佛平地上升起百丈高楼,令人叹为观止。
闻喜堂上下对这样的结果自然不忿,但一时也并无更好的办法能够压倒如意居。
王绯知道,裴夫人对此十分不满,昨日在家里训斥了王沛忠许久,并要求闻喜堂周掌柜尽快拿出对策,决不能输给如意居。
马车在横街与南长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左转,向南市的东门驶去。“小娘子快看,大郎君他们正在灯轮之下呢。”菊香指着越来越近的灯轮,兴奋地对王绯喊道。
王绯微微探了探身子,从车窗帘幕的缝隙中发现了王珪的身影。紧跟在王珪身后的一高一矮二人,不用问,肯定是张监军的义子张德嘉和高长史家的小郎君高仙桂。
看见自己这个异母哥哥,王绯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武威张氏在陇右凉州也算得上名门,但和太原王氏、河东裴家这些顶级世家相比,影响力还是小了太多。这就决定了自己的阿娘在各个方面都被裴夫人压了一头。
幸而自己生为女儿身,裴夫人才减轻了对阿娘的敌意。后来又凭空冒出了崔夫人和霨弟,裴夫人对阿娘反而多有拉拢之意,欲图合纵连横,共同抗衡崔夫人。
对于这些内宅的恩怨纠纷,王绯甚是厌恶。世人皆羡豪门子,不知豪门深似海!
王绯有时候想,自己若生在田舍之家,或许可能更自在、舒心一些。
私下里,王绯和阿史那霄云说过自己心中的苦闷。生为嫡长女的阿史那霄云虽然和自己亲密无比,但对这种忧思并不能感同身受,只能安抚劝慰一番罢了。
平心而论,父亲大人对自己还是非常宠爱的,良好的教育、舒适的环境、宽松的空间,可以说阿史那霄云作为一个嫡女所能拥有的,自己都拥有或者说可以拥有,只是有时候自己不会像霄云一样直接罢了。
比如像坐骑,阿史那副都护一掷千金为霄云购买白练驹,曾经令庭州城的无数小娘子艳羡不已。
王绯心里也很羡慕,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自己只要给父亲大人提了,愿望肯定能够满足,但她并不愿意给父亲添麻烦。
没有想到的是,父亲远征碎叶回来之后,居然也给自己带了一匹已经被驯服的青白夹杂的幼马,虽不如霨弟的小红马超凡神骏,但一眼望去就知道是难得的良驹。
只是王绯不像阿史那霄云那么英武,需要坐车的时候,王绯就绝不会非要坚持骑自己的青玉骢。
父亲的宠爱让王绯感觉非常舒心,但裴夫人总是如同笼罩后宅的乌云一样,让人感觉不亲切、不舒服。
裴夫人生性高傲,对阿娘虽然面上客气,但并不亲热。对自己更是毫不关心,只会用《女则》这类的道德文章约束自己的一举一动,让性情稳重的王绯都有点烦躁不已。
而王珪作为嫡长子,身兼太原王氏和河东裴家厚望,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宠儿。裴夫人对他更是宠溺无比,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别的不说,单就贴身丫鬟而言,王绯身边是菊香、王霨身边是梅香,两人都只有一位大丫鬟。而王珪从生下来就安排了兰香和荷香两个大丫鬟服侍。
由于王珪比自己大六岁,两人共同生活的交集并不是特别多。现在王珪到外宅居住之后,王绯见到哥哥的机会就更少了。
王绯对于王珪的印象总是有点模模糊糊,只记得小时候自己跟着哥哥的后面,想要一起出去玩,而他总是快速跳到果下马上,在一群家仆的护拥下找高仙桂等小伙伴玩去了,丝毫不理睬在后面哭闹的自己。
王绯到阿娘那里抱怨的时候,阿娘沉默片刻之后幽幽叹道:“豪门大族本就是如此,你既然生在此处,日日衣轻乘肥、锦衣玉食,有些东西就不能奢求了……”
“小娘子,我们马上就要到了!灯轮和灯楼都太美丽了!!”菊香兴奋的尖叫声打断了王绯的回忆。
王霨一行鲜衣怒马、仆从喧嚣,在热闹的大街上也分外抢眼。王珪等人也瞧见了王绯一行的车马,已经派闻喜堂的奴仆前来迎接。
看着衣着华丽的闻喜堂仆役,沉默许久的阿伊腾格娜忽然问道:“小娘子,为何庭州城内不曾见太原王氏的商铺?”
王绯心中一动,凝视了阿伊腾格娜片刻,才字斟句酌地答道:“伊月生于碎叶,想来不曾来过庭州,更不曾去过长安和山东,对大唐世家可能缺乏了解。太原王氏声名赫赫,源于其耕读传家,而非经营商肆;武威张氏在凉州微有薄名,多因以武报国;河东裴家则官商并重,长于食货之道。其实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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