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大方入宫便可,坦坦荡荡不避耳目方是正途。倒是迎春,此去皇宫,祸福难料。宝玉口不能言,就是真犯了什么忌讳,上面暂时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但是迎春却得有问必答,万一言语有失,可如何是好?”
自从贾代善故去,贾母失去主心骨,两府也再无人能上朝议事,稍有风吹草动,贾母便慌了手脚。今日亦是如此。贾母一会儿担忧迎春,一会儿心疼宝玉,一会儿感慨府内不宁,一会儿奢望天恩浩荡。迎春出言提醒贾母派人去探消息,贾母如梦初醒,安排妥当,便泄了劲,只昏昏欲睡。直到贾赦看不过去,开口提出迎春的难处,贾母才强打起精神。
“是了是了,迎丫头的事,老大我问你,你老实回答。”贾母郑重向贾赦道。
贾赦站起身,恭敬应是。
“我且问你,可愿迎丫头攀龙附凤?”贾母直言道。
众人目光齐刷刷都投向迎春,迎春本能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她如今还小,应该不懂攀龙附凤的意思,所以……迎春故作天真回看众人。众人也都尴尬收回视线。
也是,迎春再天资聪颖,男女之事应该尚不知晓,谈婚论嫁,咳咳,更谈不上。
贾赦低声道:“儿子不才,只迎春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心她入宫苦守,虚度年华,何况此时言之过早。儿子如今只求迎春、宝玉明日和母亲入宫平安无事,早去早回。”
贾母闻言这才真正对贾赦另眼相看,沉声道:“既有你这番话,母亲便知该如何做。明日就是抛去我这张老脸不要,也会护你女儿周全。”
贾赦赶忙拉着贾琏、迎春跪下磕头,口称:“母亲高义。只是母亲身体为重,迎春还小,声名什么都是虚妄。儿子不求迎春以后大富大贵,但愿她平安喜乐。儿子明日亲送母亲入宫,但求母亲务必早去早回。”
贾母眼泛泪花,儿子终于长大,哪怕没出息,至少有担当,贾代善九泉之下终可以闭眼安睡。贾母拿手帕按按眼角说道:“快起来吧!我人老胆小,你们怎么也这般多心。还是琏儿说得对,迎丫头小小年纪,善举传遍京城,此去八成有赏。你个当爹的,怎么就担心成这样!母亲虽老,到底还有些老脸面。只要不是大不敬的罪过,我都能扛下来。不说这么多了,大儿媳妇,你且带着迎丫头下去,试试宫里送来的衣服。还有教养嬷嬷,入宫的诸多礼仪,迎春都要学起来。”
邢夫人其实早进门来,只是贾府当家人在商量大事,她自觉不去插嘴。此刻贾赦起身,她才随之起身,侍立在旁。贾母吩咐,邢夫人自然应诺,过去牵着迎春出门。
临出门前,迎春回头深深看了父亲、兄长一眼。父女、兄妹对视,各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明日深宫之行,其实迎春并不特别担心,不遭人妒是庸才!皇后召见,用师父的话来说,因势利导,可成一大助力。只是天威难测,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祸。入宫一事,迎春可无前世经验以为范本,盲人摸象,管窥蠡测,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边厢,大房众人辗转难眠,邢夫人并迎春通宵学习入宫礼仪。另一头,荣禧堂内也是灯烛通明。
王夫人犯错被关,不许出房门半步,府中大权统统交出,被强制卧床养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夫人布下的人手、眼线尚存。宫里来人传谕,不出一刻钟,周瑞家的便颠颠来至荣禧堂送信。
皇后娘娘也要见宝玉一事被贾母瞒下并未传出。所以当周瑞家的告知王夫人迎春走了大运,获皇后娘娘懿旨宣召,且整个荣国府唯独老夫人和迎春有此殊荣时,王夫人气得当场摔碎药碗。
药渣、汤水并碎瓷飞溅,房内一片狼籍。周瑞家的被碎瓷划破脸颊、手背,血珠接连沁出,却擦也不敢擦。
王夫人好容易喘匀气,叠声命人去请贾政、贾珠,言说她有要事相商。哪知左等右等,贾政并贾珠谁都不肯来,也无一人前来回话。王夫人气得倒仰。
偏生贾政最不靠谱,从贾母房中出来后,也不去王夫人房中和她商量宝玉明日入宫之事,竟径直去了赵姨娘房里。在贾母院外蹲守的周瑞家的见状,黯然垂泪,只不敢告诉王夫人。
贾珠到底孝顺,又担心宝玉明日有个万一,巴巴跑去安慰王夫人。哪知王夫人还不知就里,听说后立时吓晕过去。贾珠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折腾好久才唤醒王夫人。王夫人醒来,只是哭天抢地。贾珠无法,命人去请贾政。贾政彼时正在周姨娘床上高卧,不情不愿爬起来,突见王夫人蓬头垢面、钗横发乱,越发烦躁。贾政厉喝道:“宝玉还没死呢,你号什么丧!”
王夫人吓得立刻住嘴,心底却如水煮黄连,苦味越发泛上来。贾政不耐烦敷衍几句,便又离开。王夫人眼底光芒散尽,眼瞅着寒透了心。是夜,王夫人忽冷忽热乍喜乍悲,当真埋下病根。
可怜元春在偏房听见母亲屋内动静,只不能出门相劝,唯有黯然垂泪,枕头哭湿了一个又一个。
是夜丑时刚至,贾母便爬起床,按品大妆,带着迎春、宝玉乘轿前往皇宫。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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