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糊地想,皇宫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厉之哥哥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
想到凌珣,阿茶的神智稍稍清醒了一些,她拽紧苏泠的衣袖,费力地喘着气说道:“记……记得我方才说的话……”
小姑娘素来活泼亮丽,何时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候?苏泠心中越发沉重,用力点头:“王妃放心,属下一定拦住王爷。”
她说的坚定极了,阿茶稍稍放下了惊惶不安的心。
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回春堂,隐约中,阿茶听到了月牙的惊怒交加,带着颤抖的声音,她想说我没事,姐姐莫要担心,可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阿茶用力地喘着气,忽然有点害怕,她不会就这样死掉吧?
她答应了要陪在厉之哥哥身边一辈子的,她不想食言。还有,她还没给他生个小阿茶呢,他那么想要的小阿茶……
好不容易才能遇见这样一个叫自己欢喜到了骨子里的人,好不容易才能嫁给这样一个比世上所有人都要疼惜她爱护她的人,她不能,也不甘心什么都没有留下就从他的生命里离开,她不能死!
况且,若是连她都离开了,厉之哥哥该怎么办呢?
阿茶想着凌珣从前孤寂漠然的模样,只觉得心头阵阵酸痛,眼角忍不住就滚出了泪来,她开始挣扎,试图摆脱越发沉重的晕眩感与窒息感。
谁都不能将她和厉之哥哥分开,哪怕是死亡。
“师傅,她,她动了!阿茶的手动了!她还哭了!”
看着突然床边尖叫出声,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的月牙,老永安侯收起手中的银针,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嗯,有反应就表明毒已经清干净了,这毒不好清,幸亏发现得及时……”
再多耽误一会儿,这天下怕就要大乱了。
老永安侯有些后怕地瞄了一眼正在拿帕子给床上女子擦眼泪,面上没甚表情,周身气息却冷厉阴森得如同恶鬼一般的高大青年,抖着发软的双腿对情绪失控的小徒弟道,“小月牙跟老夫抓药去。”
月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是真的叫方才面无人色的阿茶吓坏了,但听到老爷子这话,还是赶忙点点头,擦着眼泪爬了起来:“好好好,抓药,抓药!那……师傅,阿茶,阿茶真的没事了吧?”
“没事了,吃点药,好生休息几日就行。”人老了,实在受不住屋里这压抑森冷的气息,老永安侯说完这话就赶忙拎着小徒弟要走。
“她什么时候会醒?”
冷冽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却无端叫人心中一颤。
“这个要看她自己,但毒刚解,料想还需要缓一缓才能醒来。”
得到消息飞奔赶来之后一直守在床边没动过的青年沉默片刻,突然站了起来,对门口跪着请罪的苏泠说道:“守好王妃,再有失职,你知道后果。”
这就是暂不追究今日过失的意思了,苏泠一怔,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是心底一颤,猛地起身拦住了转身欲出门的凌珣。
“王妃失去意识前吩咐过属下,说请王爷务必守着她醒来。”
凌珣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底不见半点波澜,只隐隐闪过了几许猩红之色。
“让开。”
淡淡的两个字,叫苏泠额上一下子冒出冷汗来,但她仍是握紧了双拳没有动,只硬着头皮咬着牙继续说道:“王妃说,如今还不是与他撕破脸的时候……”
“滚!”
心口尖锐地一痛,苏泠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身后的石墙上。
此处是回春堂的后院,外人进不来,因叶绍素需要静养,因此也没有仆人在院子里来往走动,苏泠捂着胸口,飞快地擦去口角溢出的鲜血,再一次冲上前拦住了凌珣:“王爷三思!王妃昏迷之前一直记挂着此事,还请王爷不要负了王妃一番苦心!否则王妃醒来必会难过的!”
凌珣是舍不得叫小媳妇难过的,他将她娶回家,是想叫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所以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就顿住了脚步。可想着方才她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任他怎么叫都不醒,几乎要离他而去的模样,他心头的杀意又宛如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猛兽一般,狰狞嗜血,无法自控。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可为了天下百姓,他曾在被触及逆鳞之后,以毁灭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为代价亲自拔掉了它。心有血仇却不得报的感觉那样煎熬,若非遇见了他的小姑娘,若非因她重新长出了一片逆鳞,他或许早已跌入暴戾的深渊,心神俱灭,万劫不复了。如今那人胆敢再次触碰他的逆鳞……
看着他眸中如同利剑般尖锐的寒意,苏泠全身叫冰山压住了似的冷,胸口更是碰碰直跳,伴随着阵阵抽痛,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可她仍是直直地跪在凌珣身前没有动。时机未到,王爷暗中筹备之事皆还未成熟,此刻与早有准备,只等他自投罗网的皇帝对上,实非明智的决定。虽说拼尽全力不一定会输,可结局也必定是两败俱伤。
她必须要拦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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