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是担忧这一点,楚绶卿并非北土嫡系。而且,霓露密约当然首先要报告给方项城,那么方项城会怎么办?”
商锋张开了嘴,但帐外却有无数个声音潮水一样涌起来,淹没了他。他猛地拉开帐篷。
明月沟内,已是一片火光。
传令兵通知集合的号令就像潮水中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商锋和桃晓心知必有变故,赶紧手忙脚乱的拽过枪支和衣服。
骑士如云,刺刀如林,队列如山,战士如铁。
卷着火焰的风,那是楚绶卿的枣红马在纵横。那马前腿一提,后腿一顿,已然立起,火焰一样的红云肆意嘶鸣着,锵的一声,是战刀脱鞘而出,白刃在火光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全营肃然。
于是铁蹄腾的一声踏在地上,就好像敲在每一个人的胸口上。
大家知道,命令要来了。
雄浑的声音从瘦削的身体里发出来:“将士们!数日辛劳,我知道你们希望一夕安睡,但国家多难,边疆危殆,异族容不得我们好好睡上一个觉!霓国人增兵数百要渡过豆满江,你们怕不怕!”
“不怕!”商锋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混合在几百人中,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到胸腔的震动。
“我们距烟集岗有一百三十里,我给你们十二个小时,明日未时之前赶到,能不能?”
“能!”
“传我将令,……”
“拔营!出发!”
商锋和桃晓一夹马腹,跟上楚绶卿。因为他们早看到楚绶卿身后有两匹黑马,黑马上的一人浑身泥土,此时就像是铁打的一样。
“宋矩!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霓国人呗。”宋矩回过头来,火把照在满是汗水的脸上,反射着亮光。“跟我一起歇口气,我没事,可是大黑小黑受不了了,听说你们碰到关胖子了。”
“是啊,不过胖子进京了,他本来说要去一趟烟集,我们四个好好聚聚,但我们都认为让他先谋个官是正事。”
“烟集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大好,楚帮办不在烟集,霓国人当然想方设法生事。不过霓国人终究是理亏,他们现在是还不想撕破脸,只是撺掇卫国人。大家都知道的,卫国人里认霓国人当干爹的可不少。最近卫国那边听说成立了个什么二进会,目的就是给霓国人当马前卒。烟集边界的争端,他们以为是一个立功的好时机,昨天我们在卫族里面的人禀报说,二进会首领全陆虎说明天就要在烟集有动作,没法子,我活马快跑成死马了,就为赶紧找楚帮办回烟集。”
“兵力方面怎么安排的?”
“白烈武沿豆满江巡查,边署是许子鉴主持。”
“这么紧要的时候,白烈武怎么能不在边署?”
“那也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霓国人先放出了风声,二进会听说组织了很多人要跨江越界,就算明知是计,但如果卫国人大批越界而来,那情况就更被动了。”
商锋不再问宋矩,他们离开了烟集大半年,黑山里的土匪撤离了,延江巡抚的支持也时断时续。楚绶卿的境遇应该比他说的还要困难,夜色弥漫,他们三个策马而奔,身体没有因为紧张而变得沉重,反而有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马蹄在山道上踏起的尘土一片模糊,尘土的味道混合着路边被踏断蒿草的味道,充满了鼻腔。
商锋突然觉得这味道很熟悉,是的,自己也顶着月色徘徊在豆满江畔,那江畔是辽远的艾蒿。月光洒在豆满江上吧,那粼粼波浪上只有豆大的光芒,很静,很美。
但豆满江的名字却不是这么来的,豆满也好,土门也罢,都不过是寒族语万水汇聚的音译。霓国人利用这点差异强说豆满江和土门江是两条河,所谓领土争议问题由此而来。其实问题只有一个,古国太弱了,否则烟集岗边又何能容下霓国人所谓的派出所。
他暗暗回想着豆满江的景色,脑子里却总是地图上那蓝蓝的一线,由西南而来,向东南而去,犹如一双伸开的臂弯。如今霓国人如野狼一样扑向这个怀抱,怕是江边早有张狂挑衅的枪响,传来霓国兵的浪荡笑声。
商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怎的,鼻腔里艾蒿味道的似乎已混合着江水的气息。他精神一振,戍边的不只是楚绶卿一人,起码,自己也守在豆满江畔。
凌晨,河水点点滴滴反射着东方若有若无的晨光,岸边的柳树叶子打了个卷,一滴露水滑下来,又弹直了。
商锋看了看身下的马,虽然是一人双马,但马匹早已吐着白沫,汗水将毛皮粘成一绺一绺的。他吸了一口气,分辨着自己的位置,举目而望,沿着河向东,地势越来越低,也越来开阔,处处青山如黛,几条碧水如练,柳树葱茸,稻花初黄,几声鸟鸣,数响蛙鼓,显得分外静谧祥和。远处晨霭茫茫中,如烟似雾的盆地就是烟集岗。
“也就十多里了,半个小时应该能赶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楚绶卿,但身后只有楚绶卿和桃晓两个人了。
晨雾中的烟集岗逐渐在眼前从一团烟雾,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村镇。
商锋此刻已经站在了边署的戍边楼里,这楼是楚绶卿上任后的第一个工程。烟集岗是华族、寒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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