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霄取出一瓶药,倒在大帐里一个装着半盆清水的水盆中,把脸埋在水盆里泡了片刻。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部皮肤和头发接缝处,以及下巴交界处,慢慢地浮起一条白线来,像是在水中泡了太久被泡起皮来的样子。
他沿着那条白线,小心翼翼地从脸上揭下一层人皮来,那张人皮上赫然便是即墨霄的脸,而人皮下面的容貌,则是一张非常扁平化的面容。脸很鼻子和颧骨都比常人低得多,嘴唇极薄,眼睛则是特别大,看上去像是脸部和五官都被切削过,显得十分古怪诡异。
真正最优秀的易容者,就应该拥有这样一张不能称之为正常人脸的脸。因为易容的原则是只能增不能减,大眼睛容易变低鼻梁容易变高,薄嘴唇容易变厚,但反过来就几乎做不到。就算是再精湛的易容术,也没有办法把4宽的大方脸易容成巴掌大的锥子脸。
那人放下即墨霄的脸皮,将靖安公的脸皮披到自己的脸上,似乎在试验合不合适。两张松松垮垮的人脸,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说不出的鬼气森森。
第二天,靖安公的第二批大军到达盛京,攻破盛京城内城一门。但攻城时用了大量火药,位置没有算准,导致城门处燃起大火,火势控制不住,随风在外城里蔓延开来,烧毁一大片民居,上千百姓丧生火中。
即墨霄冲到城门处,本想指挥将士们灭火,那些侥幸从火中逃生,却痛失亲人和家庭的百姓们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朝着他投掷石头。他脑袋上中了一块石头,倒在地上,很快就被愤怒涌过来的百姓们淹没。
靖安公在城墙上,也呆呆对着外城的一片火海和百姓们在火中的惨呼声,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里。不再下令军队继续进攻盛京城,只是一动不动地站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失魂落魄般从城墙上下来,宣布向即墨缺投降。
那些将士们跟随靖安公多年,从未见过靖安公犯过如此之大的错误。靖安公治军素来极为严明,而且爱民如子,军队所到之处,不犯百姓一针一线。如今为了攻破盛京城,竟然害得上千百姓丧生火海之中,太子殿下也已经死在愤怒的百姓们手里,也难怪靖安公会心如死灰,放弃攻城而投降。
西陵一场造反,浩浩荡荡而起,到如今以这个结局收尾。众人虽然觉得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靖安公投降的消息传到皇宫中,即墨缺当时正在端华宫中,听了宫人的传报,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平静的目光中不见一点波澜。
“知道了,朕这就出城去受降。”
水濯缨在旁边看他的样子,就知道靖安公这次失误必然是即墨缺一手策划,甚至连投降也是事先安排好的。难怪之前大军压境的时候,他还能如此沉稳安然,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因为这场内战根本就不会真的打起来。
真的和靖安公五十万大军对上,即墨缺没有胜算不说,即便是赢了,西陵也必定折损大量军队,大伤元气。
如今靖安公犯下大错,因为惭愧悔恨而主动投降,不但麾下军队容易归附到即墨缺这边,而且顺理成章,人们也不会指责即墨缺半个字。甚至即墨缺表现出对靖安公的宽宏大量,接受投降而不为难其将士,还能得到宽容仁厚,顾全大局的称誉和美名。
如今的这个局面,即墨缺必然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的。靖安公身经百战,久历沙场,攻城时出现这么大错误已经颇有蹊跷。就算是惭愧悔恨,以靖安公的火爆性子,也未必一定会向即墨缺投降,更有可能是先灭了即墨缺,再以死谢罪。
现在的这个靖安公,要么就是受人要挟或者控制,要么甚至有可能不是真的靖安公。
即墨缺这张,布得够大够深。
即墨缺缓缓站起身来。他今天已经可以下地行走,虽然十分缓慢,但出城受个降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跟我一起去。”
他对水濯缨温声开口,水濯缨意外地望着他。
“你出城受降,我去干什么?”
“这受降的场合会很大,我想让所有人见一见你。”即墨缺柔和地说,“你将来要被立后,总不能一直把你藏在深宫中不见人。”
水濯缨神色冷淡:“我不想见你们西陵的臣民,而且我现在身子不太舒服,不想出宫风吹日晒。”
即墨缺坚持:“你跟我坐一辆马车里就可以了,不会颠簸或者吹到风晒到太阳。到城外的时候,你若不想露面,不用出来也可以,我只是希望你陪着我去而已。”
水濯缨望了他半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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