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去,夜空中一轮微红的圆月,风吹动他的发尾。冯羽,等着我……
冯羽发觉的时候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想不到自己这个名道士的后人居然是做替死鬼死的,真是愧对祖宗。看看四周,除了身边的思绮,没有什么是熟悉的东西,女生挽着他,两个鬼就这样走在阴沉沉的黄泉平坂上。这里没有传说中极乐世界的繁花似锦,也没有想像中地狱该有的油锅刀山,只有遍地的灰黄沙砾,风吹过时有些荒凉,从身边经过的都是些向同一个方向去的行色匆匆的鬼魂。听说鬼魂都要喝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去投胎的,冯羽想,不知道自己下辈子投胎会变成什么呢?
「冯羽,你在想什么呢?」思绮转脸看着他。
冯羽抿抿嘴:「我在想,这死居然一点也不痛苦……」
「你后悔吗?恨我吗?」女孩有些自责地说。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冯羽叹了口气,被你摄住魂魄是我活该。不过后来听她说自己是被一个白衣的女仙人带到那里特地等他的,猜想这女仙人一定是区白月的那个妈妈吧,人家一心置自己于死地,逃得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等着自己呢,到时候死得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冯羽苦笑一声:「我不恨你。」
「我们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在一起。」女孩轻轻地把头靠在冯羽臂上。
冯羽不答话,区白月,这下能为你做的我可都做了,没了血契的约束,你总能幸福了吧……抬头看看前路,远处的天色更加昏暗了,风大了起来,吹得他们有些站立不稳,不过也不觉得冷,勉力向前看去,一条宽宽的大河横亘在眼前,黄泉。
河堤上开满了猩红的曼珠沙华,这些花儿吸食了沉在河中的鬼魂的营养,开得更加妖艳,在一阵阵阴风中招摇着,血红色一直连到灰蒙蒙的天际。区白月站在河边焦急地看着过往的游魂,在一个个排队上渡船的鬼魂中搜寻着,他以灵魂的形态来到阴间,不能久留。看到那摆渡人一叶小舟划到江中心,忽然把篙一扫,几个鬼魂就「扑通,扑通」落入水中,沉浮几下就消失了,吓得他一身冷汗。冯羽你可千万不要过河啊!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视线,那低着头有些驼背的走路姿态,除了他还有谁?张口大声地呼唤他,他却头也不转地和身边那个女鬼说着话。边叫边急奔上去,没想到一转眼,那人就混到渡口前的众鬼中去了,走到近前又失去了目标。区白月正心焦,那头乱发忽然就在眼前的人群中晃了晃,「冯羽!」禁不住大喊了一声。
好像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冯羽转头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暗自嗤笑自己,死都死了,还幻想什么呢,区白月怎么可能在这里。拉着偎在自己身边,有些害怕的思绮,跟着人群向前靠去。这就是冥河上的摆渡人么?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嘛。
小船靠了岸,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用长篙把挤作一堆的鬼魂拨拉拨拉,归成一队,「一次上十八个。」声音没有一点高低起伏,看来他也不喜欢这工作。冯羽和思绮正好排上第十七、十八个,上了跳板,下到船上。
众鬼刚站定,摆渡人就一点泊岸,小舟摇摇晃晃地向对岸划去。河面上风更大了,思绮怕被刮到水中,往他怀里靠了靠。「往年之事皆需忘,无念,无想,无怨,无痴,来世之事不可求,莫盼,莫恨,莫急,莫离……」摆渡人唱起一首音调古怪的歌,冯羽忽然觉得很伤心,好像自己所有对生时的不舍都被引了起来,想到了母亲,父亲,爷爷,朋友们,还有,那只有着金色眼眸的狐狸。十岁那年,在爷爷山上的小屋前,满山如雪的白梅下,那个男人浅笑着。「你在哭吗?」轻柔的声音,好看的笑颜。「我们来约定吧……」一摸脸,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身边的其他鬼,包括思绮都在痛哭着,思绮更是哭得肩膀不住颤抖着。回头望向岸边,一抹白色的身影蓦地跃入眼帘。
「白月!」冯羽惊呼出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拦腰打飞起来,跌入江心的时候,恍惚间听到摆渡人的叹息声和思绮的尖叫。
冰冷的江水不住地灌进口中来,他用尽全力地想去攀那船舷,「思……思绮……救……救我……」彻骨的寒冷激起他强烈的自救yù_wàng,看到的却是思绮惊恐的眼神和瑟缩的样子。「往生之事皆需忘……」长篙伸到自己眼前,猛地往胸口一捅,被撞得又连呛进两口水。眼看着小船划开去,水中另外几个人头也没有冒就不见了顶,冯羽本来是会游泳的,不知为何在这黄泉中,却感觉全身都挂了好几十斤的铅坠一般,还未抡起,就被拽着向下渐渐沉去。
心中正可怜着自己这下连轮回转世的机会看来都没了,忽然腰里被什么东西托了一下,感觉竟向上浮去。回到湍急的水面,冯羽大声地咳嗽着,所有的不适都席卷而来,胃里喝进的水像点燃的汽油一般烧灼着,结果一张嘴又有水冲进来。
「抓紧我!」又是那个熟悉得让人安心的声音,我不是在做最后一个梦吧。
睁开眼,就看到那只狐狸正架着自己向岸边尽力游去,苦笑道:「你怎么连到了黄泉都不放过我……」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去死的!」区白月费力地说着,看起来他也极为痛苦。「这黄泉的水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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