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卫衣一向不大理会这种事的,这皇宫里每年因为这种事情,不都是要死上好几个人的。
他在宫中见多了这些,为了荣华富贵往上拼命爬,最后却死无全尸的例子,这算得了什么。
相比之下,桔梗的缘由的确令人可怜,他风轻云淡道:“一个犯罪的宫女,乱棍打死,死后也只能一领破席裹了,丢到乱坟岗去。”
“怪不得,那日她竟然一直拉着我打听桐嫔的事情。”繁缕眼前蓦然浮现出那日桔梗的脸,带着些许的忐忑不安,桐嫔娘娘被害,这其中是不是也有她的责任。
“何必自寻烦恼。”卫衣就从来不觉得愧疚,这宫里本来就是适者生存,输了就是输了,无论有多不甘都要接受这个结果。
她揉了揉脸,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虽然桔梗做了这些事,可我还是很难过。”
这个卫衣倒是能理解,毕竟桔梗是她进宫以来最熟悉的人,人总是会被情感所左右的。
卫衣问她:“你很伤心?”
“无事。”繁缕还记得那个一笑,就露出一对小巧虎牙的女孩子,有点腼腆,但很热心肠。
她在冰冷的冬天,用一双热热的手给她捂手取暖,偷偷给她留下午饭,还有那壶热乎乎的糖水,繁缕一直都记得桔梗对她的好。
卫衣道:“你可以去看看她。”
繁缕瞬间抬起脸,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似乎对他的“善心大发”很是吃惊,又点了点头,低声急促道:“多谢督主。”
“走吧。”
卫衣将自己藏在大氅里,一双眼睛露出来看着她,雪花落在黑色衣服上,黑白分明。
一路往牢狱走去,繁缕跟在卫衣身后,这里比不得内廷,连西厂都比不上,墙头还有枯草随风摇摆。
狱门上的狰狞神兽是狴犴,供着瓜果清水三炷香,繁缕披着黑色的披风随小平子进来,也不知小平子与那狱官说了什么,不一会那些人便放行了。
“姑娘请进。”女狱官态度颇为恭敬,甚至带着些许的惶恐,没想到西厂提督会亲临,看到繁缕分外殷勤道。
繁缕回头看了看卫衣,他说:“进去吧。”
繁缕随狱卒进入阴暗潮湿的监牢,不时有老鼠窜来窜去,似乎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监牢角落里蜷缩着的身影颤了颤,把自己缩得更紧。
走到了第四间牢房,狱卒停住了脚步,搓着手陪笑道:“就是这里了,姑娘有事就叫小的一声,抓紧时间。”
“好,我知道了。”
繁缕看着狱卒离开,赶忙踮着脚朝里面张望,牢狱里光色黯淡,什么都看不大清楚,只是依稀有一团黑黑的人影,缩在木床一角上,一动不动。
“桔梗,是我,你在吗?”繁缕轻声唤道,下意识踮轻了脚步,站在铁栏前,说话间口中吐出白雾,这里面实在是太冷了。
“繁缕,呜呜,繁缕真的是你啊,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桔梗听出了繁缕的声音,才抬起头跳下床扑了过来,呜咽哭鸣出声:“繁缕,这里有好多老鼠,又黑又冷,我好害怕啊。”
繁缕看见桔梗在瑟瑟发抖,她伸出手握住桔梗的手指,冰凉冰凉的,以前,桔梗的手一直都是暖暖的。
如今的桔梗不见了往昔的春风得意,面容枯槁,披头散发的样子狼狈不堪,她的一双细嫩的手指冻得裂了口子,早不复从前的娇嫩。
“桔梗,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繁缕说得什么事,桔梗心知肚明,她抿了抿唇,低垂下眼眸。
“我也没有办法,我是迫不得已,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呀。”桔梗说着便流下泪来,哀哀道:“倘若不是庄嫔苦苦相逼,我断断不会做这种事的。”
“桔梗,你傻啊,你不过是个宫女,她怎么可能保下你,你不过是个被丢弃的卒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繁缕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此时心境颇为复杂,毕竟桔梗与她也是相识多年了,看起来是个心性温顺的,可骨子里却最是好强不过。
她们不过都是在这深宫之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繁缕只能说,桔梗是不幸的,她选择的那条路没有成功。
桔梗从脖子里抽出一个小袋子,哆哆嗦嗦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白色玉佩,在阴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洁白无瑕。
“繁缕,这是卫督主当初托人送给你的,我没有给你,呵,都给带到这里来了。”
“桔梗,你后悔吗?”繁缕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只见是一枚白玉钩,质朴润滑,玉色通透,在阴暗的监牢中显得越发洁白无瑕。
“我可不后悔,总算是对得起爹娘的养育之恩了不是。”桔梗哀哀一笑,抿了抿干涩的唇,向来莹润的唇瓣干裂了许多口子,流出红艳艳的血来。
而后才道:“繁缕,你呀,真不知该说你运气好还是命太惨,我知道对不住你们,把你们都给连累进去了,不过幸好,你们都没事。”
繁缕摇着头,她好不好,坏不坏,终究还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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