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翡翠亦是寻常之物,并不通透,又拿出一只铜胎画珐琅富贵万寿图三层提匣,一层层抽出来看时,只见背心裙袄,亦是普通,有几件甚至不如叶绮缝制的越燕红梅窄褃袄来得精细。
等拿出一件大红云缎夹袄时,叶绮勾了勾唇角,她记得逸棋和逸书的嫁妆里也有同样的一件袄儿,只不过她们的袄上缀的是南珠,而自己这件缀的是寻常的珍珠,且珠面粗糙,珠子大小不一,显然是拼凑出来的。
卞嬷嬷施礼笑道:“请姑娘亲自检看,太太说了,不可使姑娘委屈半点,若有什么不合心意之处,姑娘只管说出来,太太立即着人照着姑娘的心意置备。”
叶绮唇角含着稀薄的笑意,道:“舅母这样尽心,我要谢舅母还来不及呢,哪有‘不合心意’一说!”
卞嬷嬷欣然道:“这就好,奴婢也可回去复命了。”
一头往回走,一头窃喜,幸而她给太太出了这个主意,不然太太若给老爷检看,只怕敲碎了骨头也凑不出老爷满意的嫁妆来,这个表姑娘自幼就是个恬淡娴静的,又是寄人篱下,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太太说半个“不”字,到时候老爷问时,太太只说,表姑娘对嫁妆极是中意,也就搪塞过去了。
叶绮看着卞嬷嬷的背影,轻轻一笑,她早就明白刘氏是不会拿出体面嫁妆给她的,偏偏这事,她不想争也得争,谁都知道,嫁妆是女子在婆家立身的根本,况且她无父无母,又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叶绮没有芳姨娘的乐观,还不知道罗家是个什么情形,她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
刘氏正躺在紫檀嵌金团福宽榻上,盖着一幅淡灰色如意纹的薄被打盹儿,见卞嬷嬷回来,猛然精神起来,忙不迭地问:“如何?她没说什么吧?”
卞嬷嬷笑道:“她哪里敢?千恩万谢还来不及呢!”
刘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老爷这阵子本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别再因为这事惹恼了他!多亏嬷嬷的妙计,好歹打发了这些拖油瓶,我也该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刘氏不知道,崔阁老鼻子都气歪了。
他一下朝,叶绮已经在书房笑吟吟地等着他了。崔阁老换上一身家常的青灰交领万字吉祥暗纹的缎袍,笑道:“阿绮来了!”
叶绮笑道:“听舅母说,这几日舅舅忙于政务,晚饭吃得很少,我特意熬了开胃的笋片鲜蘑汤,给舅舅送来。”
崔阁老笑道:“有心了!”
尝了一口汤时,只觉美味无比,鲜得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怪不得逸画幼时就爱吃叶绮做的菜呢!
崔阁老一气喝下大半碗,兴味盎然地问道:“笋片鲜蘑汤我也喝过,只没有这个好!”
叶绮道:“要想食物味道好,食材一定要新鲜,这口蘑是京畿青松岭所产的上等口蘑,笋片也是新鲜的。”
崔阁老这一碗开胃汤喝下去,果真觉得有些饿了,笑道:“口蘑倒也罢了,只是如今时至初秋,如何保得笋片的新鲜呢?”
叶绮道:“《齐民要术》中,有民间保存鲜果之法,比方这笋子,春时收接时,勿令损伤,在屋下掘深坑,坑下毋令湿润,春笋收置其中,不须覆盖,便可经夏不坏。”
崔阁老拊掌笑道:“往日都说你厨艺精湛,我还没在意,看起来果真不错。喝了你的汤,晚饭我都要多吃一碗了。”
叶绮笑道:“舅舅喜欢就好。”
崔阁老当然知道叶绮不会只为送一碗汤而来的,这个外甥女轻易不叫人操心,若无要事,绝不会来搅扰他。叶绮进来,先依足了规矩行了礼,才笑道:“午后舅母打发人将备好的嫁妆抬到青芙院去了,叫外甥女亲自过目,我看过了,都是极好的。想我幼而失祜,多承舅舅舅母大恩,才长到这么大,一朝竟要远嫁他乡,不能在舅舅舅母跟前尽孝,外甥女儿只觉惭愧。故而来谢舅舅养育之恩,以后也必当竭尽所能,对舅舅尽孝!”
说着,滴下泪来。
崔阁老什么风浪没见过,岂能听不出叶绮的意思?刘氏的为人,他是尽知道的,她能给叶绮置办什么样的嫁妆,崔阁老用后腰想也想得出来,还敢使出这般心计想要搪塞过去!
崔阁老好言安慰了叶绮几句,送她走后,立刻拍桌子叫人取叶绮的嫁妆单子来。
崔阁老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气了个绝倒,这样的嫁妆,亏刘氏拿得出手来,别说他一个二品大员,就是京里的八品行走也不会弄得如此寒碜。
听到崔阁老急吼吼地叫她过去,刘氏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才一踏进书房,就是一场疾风骤雨。
“你越活越倒回去了?这样的嫁妆你不怕叫人笑掉大牙!阿绮若带着这样一副妆奁到罗家,不出半个月,天下人都会知道我崔名亚是个铁公鸡,不然就是咱们崔家苛待外甥女,咱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啦!”崔阁老怒吼。
刘氏自知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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