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崔名亚是个老油子,不光做官油,买屋子也油,削尖了脑袋在朱雀大街买了个巴掌大的院子,还被同僚眼红了好一阵儿。
可罗慕之这座院子,是五进的五进的?是不是闰徵记错了?
叶绮把这个疑问说出来,博得罗慕之的一记白眼。
“这是本朝那位严首辅坏了事,他家在朱雀大街的院子被充了公,正巧那年江南有水灾,外祖父一下捐了五十万两银子,先帝一高兴,就把这座院子赏了他!原该是归我大姨母的,后来大姨母知道我以后要考科举走仕途,就把院子给了我!”罗慕之道。
原来如此,林婉华这姨母当的,比亲娘也差不到哪里去了,竟如此周全!无非是怕罗慕之以后以商家子的身份走仕途,会被同僚轻视,才处处想着替他长身价。
一打开罗慕之的库房,叶绮都眼花缭乱了,几辆朱轮翠盖八宝车,皆是镶金嵌玉,串珠缠丝,连帐幔都是江宁织造出的暖缎做的,夏天用的帐幔则有厚密的杭绸和轻软的绡纱。穿得有上用的蜀锦、软烟罗、羽纱、哆罗呢,吃的有熊掌、鹿筋、鱼翅、海参,鲍鱼是极罕见的双头鲍,燕窝是只有宫里的高位嫔妃才能享用的血燕,罗慕之从书院一回来,被叶绮摇得拨浪鼓似的:“你有那么多好东西,怎么我从来不知道!”
“这可不能怨我,我说过多少次叫你从闰徵那里接管库房的,你只是闲麻烦!”罗慕之振振有词。
“可你从来没说那里头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啊!”叶绮好像一个守着宝藏过了很多年穷日子的人,恍然发现原来万贯家财就在身边她却一直视而不见。
罗慕之笑了,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啊!晚上吃吧,你想吃什么?”
叶绮深吸了一口气,花了眼的她还真不知道吃什么好了!罗慕之替她打算,道:“叫安大嫂子把那几个上品血燕拿出来,淋上蜂蜜吃吧。冬天吃这个最是滋补,听说女子吃了还能养颜,我媳妇虽然已经够美了,再变漂亮些更好!”
叶绮笑嗔道:“越发的油嘴了!叫人听了笑话。”嘴上虽这样说,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罗慕之又说:“你别老盯着吃的呀!我记得里头有些首饰,都是上好的,只管拿出来带上,还有那些好衣料,裁几件衣裳,白收着霉坏了。”
叶绮道:“衣料我取了十几匹,给丫头们做衣裳,首饰也罢了,你知道,我向来不爱这些花儿朵儿的,只拿那两只点翠的凤钗出来就成。”
罗慕之看看那两支凤钗,摇头道:“点翠首饰虽然名贵,只是库里收着的都是老样式了,你要喜欢,回头我让咱家的首饰铺子给你打几支新鲜样式。”
叶绮笑道:“罢了,我也不过是出门时戴一戴罢了,那时在舅舅家派首饰分例,每回得个一支半支点翠的钗时,逸画表姐就拿她的烧蓝首饰跟我换。”
点翠是在金银所制的花托上点上绛红、湖绿、辉蓝的翠鸟羽毛制成的,技艺极为繁复,天下好的点翠师傅,扳着指头也数的过来,物以稀为贵,一支制作精良的点翠钗,甚至比上好的南珠翡翠还珍贵。
听叶绮这样说,罗慕之皱了皱眉,笑道:“这有什么?回头我给你搬一笸箩来!”
叶绮看着他笑笑没说话,问道:“年前也没什么事了,不如把黄钟和琢言的事儿定下来,他俩成了亲,黄钟更是三爷心腹了!”
罗慕之笑道:“你瞧着办罢,这些事原就该当家主母说了算的。”
洗心居有几个岁数到了的小厮丫头,该指婚配人的,也该打算起来了,罗慕之没成亲时,没人替他管这些,如今屋里有个女人替他打理这些事,他觉得很是温暖贴心。
按理说小厮丫头配人,既然身契都在主子手里了,生死婚姻,也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但沉浸在爱情里的罗家三爷,恨不得让天下人都与他享受一样的幸福,一定要叶绮看好了各人的心性脾气再牵线,十几日下来,叶绮累得天昏地暗——红娘这活还真不好干!
黄钟和琢言的事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不过琢言是罗慕之跟前的大丫头,到底跟别人不同,叶绮在答应黄钟之前,先要问问琢言。
“你可想好了,主子给配了人,就不兴反悔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叶绮笑道。
炭盆里红莹莹的银霜炭燃得正旺,照得琢言两颊绯红,如天际边的流霞。琢言低头绞着绢子,笑道:“夫人给我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奴婢没什么后悔的!”
叶绮肚里暗笑,这个琢言,明明是她自己选的人好不好?叶绮拿起乌沉沉地火筷子,把埋在炭盆底下的栗子夹出来,暖扑扑的空气中顿时溢满了香味,叶绮心情好,便想逗一逗她,笑道:“你是从小伏侍三爷的,自然跟别的丫头不同,其实我觉得,黄钟人是极出息的,”琢言的头开始忍不住鸡啄米似的点,“只是一样,家境未免贫寒了些,像闰徵这样的家生儿子,爹娘还开着两爿小店呢——对了,上次我说的临安西街那个童生也不错啊,家境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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