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忽然蓄起夺目笑意, 浅淡笑意自眼底漫出,刹那间绽开有如万千焰火齐放, 将其有些空洞的眸子衬得流光溢彩。
“殿下有趣,殿下的表兄也是这般有趣之人。”
齐安耳尖,提溜着小碎步缠上来, “可不是,小的没见过举止如此奇怪的人。提着鞭子在我们大人房外叫嚣要同我们大人打一架,结果不管不顾闯进来后突然要同大人比什么丹青。”他嘀嘀咕咕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个奇怪的人。”
叶之仪失笑:“大抵张将军亦喜爱赏玩丹青。”
“他一个武夫懂什么丹青兴许将颜色全部摆到他跟前, 光是碧色和靛色就瞧不出差别。”齐安越说越是起劲, 恨不得将张骜贬至泥泞里,“怕是想要同大人比一比罢……”
叶之仪闻言蹙起眉心,他容貌耀眼, 就连皱眉的样子也是美好的,“张将军他是保家卫国的武将, 没有他们这些好男儿,就没有我们这些贪图安逸的文官。我同你说过无数次,在外出言不得无状, 下次你再祸从口出, 却求谁救你”
齐安的声势弱了下去,他缩着肩膀退后一步:“大人教训的是……齐安知错。”
齐安吃瘪的模样逗得谢嫣发笑, 她偏头认真道:“张表哥他性子火爆不愿服输, 许是听说老师的名气, 生了一决高下的打算, 还望老师不要见怪。”
叶之仪颔首:“殿下多礼。”
迈进画院,里头的人能散的差不多都散得彻彻底底,一时间屋内有些冷清。
谢嫣坐在他对面,命浮笙打开了食盒。
她笑吟吟将碟子推到叶之仪手边:“老师趁热尝尝。”
他怔了怔,似是没料到谢嫣会特意给他捎来糕点。
叶之仪眼尾微微生出几条笑纹,修长手指拈起一块雪白点心,那手指的光泽竟是比点心更加细腻白皙:“多谢殿下。”
谢嫣撑着双颊欣赏他的文雅吃相,他抿唇细细咀嚼口中糖糕,一点声音也无。
谢嫣殷勤地捧了水:“老师喝点水。”
叶之仪接过她纡尊降贵倒的茶,神色十分恭谨:“微臣谢殿下赏赐。”
用完点心,齐安将丹青用具一一摆好,翻出一沓崭新宣纸,递给叶之仪。
方才挨了训,齐安不敢造次话多,候在一边咬牙憋话憋得辛苦。
“殿下可有记微臣做下的标注”
谢嫣一心引他注目,自会遵从他所有嘱咐。在东福宫里闲暇下来就会拿出册子逐条记忆,有时记得累了,会翻出丹青工笔上手比对颜色。
她这样用心,无非是要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谢嫣点了点头,思及他看不见,又开口应道:“泠嫣谨遵老师之言,将其记得很牢。”
叶之仪意欲考察她学得如何,叫一边的齐安过来盯着。
他每落下一笔,谢嫣便答出相应颜色,几十种无一有误。
齐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前阵子景阳公主也曾缠过大人,皇后娘娘看她看得严,不允她随意外出,每每得了空子必定要来画院叨扰。
然而景阳公主次次没有如愿,大人不喜接触这些皇室中人,听到风声先行避开。
靖安长公主是齐安服侍叶大人以来,他唯一默许她靠近的姑娘。
见识了景阳公主的任性刁蛮之后,这位殿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在汗栋楼边,他是听见她劝阻侍女莫叫醒他的,眼下她牢牢将大人所教课业记在心中,如此心善又专注的金枝玉叶实在少见。
大人已是二十有六的年纪,当初同年的世家公子孩子都生了几打,这么些年,他身边连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也无。
齐安瞧着靖安长公主稚嫩的脸庞,心中怅惘不已。
察觉到齐安的视线,谢嫣扭头对他弯了弯唇角,他呆了下,尴尬地移开眼。
叶之仪欣慰地收起画笔,他语气中流露出赞许:“殿下的天赋不输画院里的学子,假以时日,或许画技在画院画师里亦有一席之地。”
她自己几斤几两,谢嫣比旁人更清楚,丹青与棋艺一样,都是让她头疼的玩意。
丹青在叶之仪看来,是与性命同样重要之物。他为师严苛,她便投其所好,虽然叶之仪此言是在宽慰她,但得到他的称赞实属不易。
也只有与他共处,才能尽可能提防楼蔓和顾棠的戕害。
叶之仪递过一支饱蘸丹砂的衣纹笔,画院里的画具都是上品,连这衣纹笔笔管都用了紫檀木雕刻。
因是夏季,紫檀木吸汗,他攥得太久,汗水打湿紫檀木,指尖立刻沾了点紫色汁水。
谢嫣求学以来,为防丹青糊了叶之仪满手,特意叫浮笙备下了许多绢布,正巧今日一并带了过来。
随行的宫女都候在月洞门前,能近身伺候的只有浮笙一人。
谢嫣对浮笙使了个眼色,她立即将收好的白绢取出。
浮笙明白她的心思,在她看来叶之仪才是最适宜做驸马的人选。
骜公子身上的血腥气太浓,倘若尚公主,殿下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住他予取予求。
何况撮合张骜与殿下是太后娘娘与堂老爷堂夫人三个人的意思,张老太君对此一无所知。
张氏一众小辈里属张骜最有出息,本朝律法规定,无论之前如何显赫,一旦做驸马,官阶皆不可超过三品。
门庭衰落是豪族心中最担心的大事,张太君担起光复张氏门楣的重担,不会允许太后娘娘任性胡来。
尽管殿下得先帝盛宠,下旨允诺殿下出嫁后食邑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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