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原来传说中的中原竟然有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人。
城郭相连,车水马龙,路长得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完似的。
南疆那些终年弥漫着雾瘴而不见天日的密林,和大山里撑起来的寨子,在这样绵延万里的大好河山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乃至于竟有些寒酸了,又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中原人的军队,非要攻打他们的族人不可呢?
乌溪问过大巫师,大巫师是部落里最有权威也最有智慧的人,说的话代表了伽曦大神的意志,乌溪将来也会是大巫师,可他还是个孩子,还有很多不懂的东西。
大巫师告诉他说:“这是伽曦大神的考验,伽曦大神无处不在,冥冥中看着所有人所做的一切,今天埋下原因,以后就会收获结果。只是凡人的生命太短,所以像是地上冒出来、马上就会死去的小虫子一样,浑浑噩噩,不理解神的意志,等你长大,等你见过很多很多人,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的时候,你才会隐隐约约地明白一点。”
大巫师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被牵动起来,他的眼神平静地望着远方雾蒙蒙的山,黑漆漆的,像是有一潭不会动的死水。
乌溪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觉得特别难过。大巫师拍着他的头,对他说:“你已经十岁了,开始有自己的心思想法,很多事情,我教给你,你也不一定会记得,也该是让你出去看看的时候了。”
乌溪伸手死死地抓住大巫师长长的袍子,紧抿着嘴不说话,大巫师叹了口气:“中原是个陷阱一样的地方,有你想象不到的热闹和富贵,有最好看的人,最精致的东西,你也许会觉得,比起中原,南疆就是被大山隔绝的破落的地方,你会舍不得离开那里,会忘了你是谁。”
“我不会的。”乌溪养着脸看着他,郑重地举起一只白净的小手,“我向神起誓,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我的族人。我会带着我的族人打回去,我会记得谁欺负过我们,会让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大巫师就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像是居高临下的神使,也不像说一不二的头人,只像是个普通的老人那样,带着一点慈祥和疲惫,看着那一天一天长大的孩子,有说不出的期盼,又因为那期盼太过殷勤,而渐渐地冒出忧心来:“记着你今天说的话,记着你的家乡,不管走多远,记得你的族人还在等着你。”
中原让他眼花缭乱,乌溪心里好奇,走过一个地方,都恨不得多生出一双眼睛看个仔细,可是好奇中,又夹杂着一份惶恐不安,每天睡前的时候,他都要把大巫师临走的嘱咐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一遍。可是那么多的地方,没有一个像京城这样繁华,繁华到让他觉得不真实。
透过掀开的车帘,一股特别的气味扑面而来,乌溪仔细地辨认着,那是摩肩接踵的人和马车发出的味道,粘稠得很,中间夹杂了一抹很淡很淡的香气,带着某种蛊惑一样。
他抬头,道路两边站满了人,有拎着鸟笼的,有提着篮子的,大家像是围观着什么奇异的动物一样津津有味地目送着他们一队人。
车子慢慢地平稳起来,在大块平整的青石路上走过,城中还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河,几条特别大、也特别花哨的船静悄悄地停泊在上面,流水哗哗地轻响着走过,河岸边上杨柳垂下来的纸条,好像一直要伸到乌溪面前似的,他伸手去抓,却又没抓到。
这时候车子停了,有人的脚步声接近,乌溪放下帘子,坐正身体,车门从前边打开,他看见随行的族人阿伈莱和自己一样,腰板挺得直直地站在一边,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高大一些似的,身后是一个满脸堆笑的老男人,老男人带着奇怪的高帽子,宽大的衣袖垂下来,一直垂到膝盖附近,手也被遮在里面,一张嘴声音又尖又细:“哟,这就是那位巫童大人不是?杂家有礼了。”
随行的鲁百川赶紧用南疆蛮语对他解释说:“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喜公公,是第一等的红人,皇上特意派了喜公公到宣德门外迎着您,还要在宫里设宴为您洗尘,是天大的抬举啦。”
鲁百川是南疆边境上的一个汉人,打仗的时候是被冯元吉征收的向导之一,他官话和蛮语都十分精通,人又机灵会往上爬,在军中混成了半个红人,南疆来客一行对汉语都只限于简单的对话,稍微复杂一点就半懂不懂的,所以被特别指派过来做巫童的译侍。
乌溪的脸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极黑的眼睛,扫过鲁百川。鲁百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总觉的这孩子的眼睛不像个孩子,那么黑,那么野,和那神神叨叨的老不死巫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冷地看过来的样子,总让人心里凉飕飕的。
乌溪慢慢地站起来,鲁百川谄媚地伸手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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