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窗户,梓蓉和连翘便端着洗漱用具准时出现在沈娘子房中。
房间很安静,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家具不过简单的涂了层生漆,靠窗的桌案上摆了几盆应季花草,并不名贵然叶子却翠绿可人,靠墙的位置设了高高的多宝格,格子里摆的不是花瓶古董,而是书册和各种瓶瓶罐罐……房间布置简单而舒适,有种淡淡的静谧萦绕其中。
此时,房间最内侧的架子床旁,一女子半靠在垫高的枕头上,手中执了本医书,极精致的五官,脸色略显苍白,看着有些羸弱,然她气质沉静,目似寒潭,周身笼着层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不敢小觑。
听见脚步声响,她抬起头来,待看到二人,唇上便带了抹浅淡笑意,清冷眉眼柔和许多,“来了。”
“嗯,娘亲,”梓蓉笑着上前,因着熬了一夜,她怕沈娘子看出端倪,特地用冷热水交替捂脸,将原本有些疲色的脸捂的泛出红意,乍一看,分外精神。
连翘则低着头,有些蔫蔫的,和沈娘子打过招呼,放下洗漱东西就开始忙着擦抹桌椅收拾房间,惩罚来的太猛烈,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沈娘子瞧出端倪,“连翘这是怎么了,不大高兴似的。”连翘向来咋咋呼呼,这模样还真是少见。
听到提了她的名字,连翘忙抬起头来,悄悄看了梓蓉一眼,见她脸上笑意不减,似乎不以为意,这才委委屈屈道:“昨晚上小姐在库房配药,我陪了大半夜,最后因为太困了,把她配好的药材给打散了,小姐生气,罚我写字顶大缸。”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说法,沈娘子和梓蓉的卧房相连,梓蓉睡前都会过来探问一番,昨个儿她没来,沈娘子肯定是要问的,故而她才安排连翘先说出来。
沈娘子略一点头,没多想,只是觉得梓蓉罚的有些重,连翘是个姑娘家,写字也就罢了,顶缸却有点儿掉脸面,不过在她看来,梓蓉的脸面自然更重要,她对连翘道:“你也太粗心了些,也别记恨蓉儿,这事儿搁我罚的更狠。”
“知道了,”连翘不敢多话,低低应了声,便继续忙活。
“你以后也得注意些,医馆要紧,这身子更要紧,”沈娘子见梓蓉递了茶水过来,就着她的手含了,漱漱口,复又吐回茶盏。连翘都给累困了,想必是忙了很晚。
梓蓉撇撇嘴,不以为然,“娘亲还好意思说我呢,那本《济阴纲目》是新得的,如今已经翻了大半,还做了标注,我瞅着是江叔的字迹,他最近怎么看起女科书来了?”一边说一边拿绞干的布巾给沈娘子细细的擦脸净面。
沈娘子脸上带了些许的无奈笑意,她这些天精力不济,费不得眼拿不得笔,看书都是趁着蓉儿忙的时候让江梁在边上念她闭着眼听,偶有所感就让江梁拿笔记下来,自觉蓉儿不会发现,却忘了《济阴纲目》是女科书。
而江梁古板近乎迂,对男女大防看得颇重,向来是不看女科的。
见她没话了,梓蓉将用过的布巾搭在铜盆上,拿了牛角梳子,打散沈娘子的头发细细梳篦,“我知道娘亲几天不看书就难受,可你现在病着,养好身子最重要,等你养好了,多少书看不得?瞧这瘦的,去年的衣裳如今穿着都宽了……”
牛角梳齿擦过头皮顺着头发往下,常年的气血虚亏几乎耗尽了这头发的生气,原本黑亮柔滑的发丝稍稍有些干枯。她动作细致,遇到打结的地方,便用手指穿过发丝,小心翼翼的解开。
梳齿擦过头皮,带出一阵阵酥麻的舒适之意,沈娘子听着她细碎的念叨,软了眉眼,也软了心肠。只要一想到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嫁人,心中便觉不舍,她若嫁人,这样的时候就少了。
待将头发梳顺,梓蓉用银簪将之挽起,又在髻上簪了朵碎米珠花。
打量了一阵,又在她耳上挂了两个细珠穿成的流苏坠子,这才满意了,见江梁端了瓷盅进来,梓蓉望过去,笑着招呼,“江叔快来看看,我娘亲这样打扮好看么?”
她本是极好的相貌,只是为了看诊方便,素日都是男装打扮居多,头发不过是简单的梳成一条辫子,像这样正经装扮的时候并不多。
沈娘子和梓蓉长得很像,因着长期的气血虚亏,容色稍暗淡了些,这一装扮便显出眉眼间的清丽之气。
江梁看了觉得很好,连连点头,“夫人正该如此装扮才是,瞧着到像是回到了以前。”
沈娘子扶了扶鬓上珠花,笑着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了弄这些给谁看呢?”自从流放到此,她对这些就不大在意了,如今装扮不过是为着让梓蓉开心而已。
“我喜欢看,江叔也喜欢看,”梓蓉从江梁手中接过瓷盅,笑着扬起脸,“对吧,江叔?”
江梁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见沈娘子也有些不自在,心里莫名就有几分喜意,他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
沈娘子微微一笑,有些无奈。
梓蓉只当没瞧见,揭开瓷盅,用勺子挖了里头的燕窝送到沈娘子唇边,一口口的喂她。
燕窝有养阴治虚损的功效,沈娘子用来最是合适。不过此物贵重,素有一两黄金一两燕的说法,现在的沈家根本就买不起,这瓷盅里的燕窝乃是拣去杂质泡水后制的燕丝蒸炖而成,和官燕燕盏根本就没法比,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梓蓉有些不是滋味,只面上依旧是副无忧无虑的模样,笑意盈盈的挑着开心的事情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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