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车门帘,沈绥进入其中,便有一位侍女跪在车厢板之上拜道:
“蓝鸲(qu)拜见门主。”
“无须多礼,起来坐着。”沈绥扶她起来。
而就在侍女身旁,正有一位“郎君”坐于轮椅之上,笑眯眯地看着沈绥。她身下的轮椅全木制,构造精良舒适,被机关锁住车轮,固定在车厢板之上。而就在她的手边,垂着一根细线,上拴一枚银铃,随着沈绥等人登车,左右摇摆,发出脆响。
这位“郎君”身着一身交领大袖的银色儒袍,袍外还裹着一件黑狐毛领的裘氅,衬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显苍白。她双手捂着小手炉于腿上,指骨突出,瘦削乏筋,一身病骨。泼墨长发只挽了个半髻,用玉簪在脑后束着。一双凤眸纤长,尾端翘出一缕无尽风情,长眉似柳弯弯月,温俊清雅,琼鼻檀口相映成辉,容貌无双至美,比沈绥丝毫不弱。又因一身独特的病弱气质,与沈绥形成了完全不同的美。
沈绥一进来,就温柔唤了一声:
“琴奴,可等到你了。”
随即急忙翻下车厢内壁的折叠条凳,坐下身来,搓了搓自己的手,附上她的面颊,试一试她是不是在发烧。沈缙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沈绥不信,恰逢此时颦娘已经进来了,便道:
“颦娘,你快给她看看,她总说自己没事,我却见她面色怎么这般苍白?”
颦娘也不废话,直接接过沈缙的手腕,就号起脉来。
沈缙扭头,对侍女蓝鸲无声开口。侍女蓝鸲盯紧她双唇,读出她唇语,便对沈绥道:
“二郎说,这车厢内光线不足,才显得她面色苍白。她身体真的无碍,请门主勿要担忧。”
不过颦娘却立刻接话道:
“还是受了寒,回去要吃一服驱寒药。”
沈缙露出了妥协的表情,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马车一路走,颦娘继续给沈缙检查身体。沈绥则坐在一旁问沈缙:
“琴奴,你派人去终南山上拜帖,从师父那里迎回焦尾琴,是为了上元斗琴的邀约?”
沈缙点头,又无声地对沈绥开口,沈绥读她唇语,知道她在说:
“受董夫子相邀,实难拒绝,董夫子手中有雷音,只有焦尾可比。”
沈绥点头:“上元佳节于景风门外斗琴,也是一件风雅事,虽然会出不小的风头,但亦当无碍全局。”
沈缙无声问沈绥:
“阿姊,案子查得如何?”
沈绥苦笑一下,道:
“有些复杂,不少事情需要你们帮助我仔细查一查。”
沈缙安慰地抚了抚沈绥的手背。不多时,一行车马就入了道政坊,拐进了沈绥目前居住的小院。一下来这么多人,一时之间,这不大的小院立刻被占满了。因为不大方便,玄微子、从云与那姓呼延的壮汉便告辞,到不远处的客栈居住。
沈绥打开了马车后壁的机关,降下来一节坡段,启开固定沈缙轮椅的机关锁,带着沈缙从坡段下得马车。外界的寒风吹拂到了沈缙的身上,她呵出一口白气,眯着眼瞧了瞧日头,亮的有些睁不开眼。
“我们赶紧进去罢,别再着凉了。”说着,沈绥就推着沈缙入了正门。
沈家二郎沈缙新入长安,沈绥忙于接待安顿自不提。此刻大慈恩寺外,却来了新的客人。仔细一瞧,可不正是那黑布蒙眼的独行客吗?
独行客直接绕过正大门,打马来到了慈恩寺西面的侧门。抬手敲了几声十分有节奏的暗号,随即紧闭的侧门就开了,一名僧人并一名守门将士迎她进门。三人简单打个招呼,独行客就径直向西院而去。
不多时,这独行客竟是入了方丈院,沿长廊拐入西内院。敲了敲西内院的门,无涯的声音响起:
“来了。”
不多时门开,无涯见到门外的独行客,露出笑容,唤了一声:
“千鹤,你可回来了。三娘都有些急了。”
独行客千鹤笑道:
“三娘怎会急,她总是最稳重的。”
说话间,已经被无涯迎进门来。二人联袂入屋,向书房去。张若菡此刻刚用罢午食,正执卷看书,再过一会儿乏了便要歇个午觉。可以说,千鹤赶回来正及时。
“三娘,奴儿回来了。”千鹤跪在书房筵席之上,向张若菡行礼。
“快起来罢,何苦每次都行这般大礼,你年纪比我还大几月,我可要折寿。”张若菡放下手中的书,笑着伸手扶她起来。
“奴儿这是习惯改不过来了,三娘之恩奴儿无以为报,行大礼又何妨?”
“固执,对你来说是大恩,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我知道东瀛那里礼节习惯更重,但在我这里不必如此,你既然认我为主了,就得遵从我的规矩。”
“喏。”
“师尊情况如何?”
“奴儿走时,已经大好。”
“这便好,怕是天冷,老人家难免犯旧疾。”
千鹤从袖袋中取出一个锦囊,呈给张若菡道:
“前段时日有人拜访法门寺,托住持转交此物给娘子,住持本想遣人送来,却忽然病倒,耽误了此事。恰逢奴儿前去看望,便顺道带了回来。住持说,带来此物之人是个中年男子,并未透漏姓名,样貌寻常,但气度十分沉稳,当不是寻常人。那人说,这锦囊只能娘子亲自打开看,住持以及奴儿都不知道其中内容。”
张若菡挑眉,拿过锦囊,解开后取出一封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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