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脸上微微动容,道:“昨日听阁下说伪齐已废,不知何故?”那穆道中闻言哈哈一笑,道:“在我大宋岳元帅(岳飞,字鹏举)大军下,金兵连吃败仗,伪齐政权在金兵南进下形同虚设,豪无一点作用可言。那金国皇帝恼怒,便废了伪齐,杀了刘豫。”
中年人脸色微一难看,忙问道:“却不知那张孝纯被如何处置了?”
穆道中面色一正,道:“兄台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在下也自纳闷。想那张孝纯兵败降敌已是犯了抄家灭族之罪,后来做了齐相更是我汉人所不容。没想到此人被遣送回来,居然被封了官,官拜观文殿大学士(正三品文职),却是让是费解。倒是那张孝纯却也有自知之明,对此却是推辞不就,便自返乡。于去年八月,病死于徐州。”
中年人脸色一白,“啊”了一声,问道:“死了?”穆道中不语,点了点头。此时少年也是一片迷惑:这人是生死如何,关我们什么事,为何义父如此在意此人?”少年怎么也想不明白,站在一旁,暗暗摇头。只见那中年人满是伤怀,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永锡兄(张孝纯字号)胸怀仁义于天下,不曾想却留得千载骂世名。”
穆道中面色微微一变,问道:“兄台说他胸怀仁义于天下,不知此话怎讲?”中年人一甩衰容,继而叹道:“十八年前,金兵二次南侵。八万大军进逼兵力不到两万的太原。太原守城官张孝纯与守城副将王禀浴血奋战整整达八个月之久。不想我宋朝皇帝,不能当机立断,派援兵支援,居然在第二个月才派出援兵。当各路援军浩浩荡荡到达太原时,太原已然兵败城破。太原知州张大人被俘,副将王禀深感有愧于太原百姓,投河自尽。”穆道中接道:“那王禀大人虽是兵败,却不负男子汉大丈夫之名。”
中年人冷哼一句,道:“匹夫之勇,毫无用处!何谈大丈夫之勇?”穆道中大惊,却见那中年人又道:“如果当年守城将领都像王禀那样为保节自尽,却如何保得太原还未退出城去的百姓?”穆道中却又想起了什么,忙道:“你是说...?”不等他说话,却已被中年人打断,道:“不错,以金兵的残酷,如果吃了苦仗,待到城破时,会待如何?你可知那场仗可是让金人吃了一个大亏,苦攻八个月不下!”
穆道中点了点头,脸色一黑,道:“以金兵的做法,定会屠城!”
“这就是了!”中年人道:“当年太原一战,甚是残酷,连张孝纯的儿子张灏都已战死沙场。当时守城将官与城中百姓,军民一心,奋起反抗金兵入侵。何况未能退出太原的百姓,均有抗击金兵之功,以金人的做法,岂能不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以泄心头之愤?”穆道中脸色骇然,点头称是。中年人又道:“但是金人为何没有这么做?”
穆道中惊道:“你是说张知州?”
“正是此人。金兵西路军元帅宗瀚经此一战,极是恼怒太原官民。自打他南征以来,从未打过如此惨胜的仗。但对守城官员守调有度,竟然能挡住他八万大军八个月的疯狂进攻,是以对我朝守将却又钦佩有嘉。但那时王禀已死,只余张知州等人。宗瀚遂起爱才之心,才不忍杀之,却要劝降此人。”穆道中听到此处已是惊骇之极,不再敢发一言。
“那张知州如何肯降,却是宁死不从。只是当时被俘官民达两万余多,如果张知州也为保节自尽的话,那两万多将士必将会为他陪葬。如果换作是阁下,不知会做何选择?”穆道中登时为之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暗道:“如果换做是我,不得以恐怕也得降于那金人。”此时他才明白到张孝纯的无奈,竟是连生死都不能自主,竟是连连长叹。
中年人叹道:“是以我才说永锡兄胸怀仁义于天下,却背负千载骂世名。”说道此处,居然是黯然泪下。少年已是难过非常,心中暗自自责,先前自己还将此人说得如此不堪,孰料想此人却是个大仁大义之人。看到义父如此,心中更是难过。
穆道中正要说话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想门外几名随从慌慌张张的乱了起来。中年人定了定神,问道:“出了什么事?”穆道中却也摇摇头,表示不知。二人打开房门,出去一看,几名随从顿时围了上来,指着远处道:“那里好多人,朝了这个方向走来。”中年人随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浩浩荡荡,不下百人。待走那些人走近,几人登时大吃一惊:居然是昨天被少年出手打伤的金兵。此时他们人数更多,居然达二百人之多。想必他们是惦记上了穆道中身上的财物,一路追寻足迹而来。
那穆道中见此如何不明白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那穆道中也是性情中人,见到对方人手如此之多,自己就算是插翅也是难逃。是以他不想连累这两父子,信步上前,微微一笑,昂然道:“各位想要的不过是在下身上的财物而已。身外之物,诸位只管拿去,但请几位不要伤及我等性命就好。”说着便令人解了马匹上的东西,扔了过去。那金兵得了财物个个面露喜色,看到对方如此好对付,心中更是得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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